沪市，某公寓二楼，一个死鱼眼正太盯着屏幕，十二分严肃地搓了搓小手——
啪，Enter！
【天堂第一突破手.7415】已进入房间
【小队语音A】：“不是哥们，你这ID……像我小侄子会取的。”
【小队语音B】：“哎，老张，你快看他战绩，除了高斯步枪很强，其他武器全是负KD。”
【小队语音A】：“……以我的经验，很可能是小孩哥。”
……
氛围对了。
聊天室内没人断网，但也没人说话，似乎陷入到了僵持中。
这种赛博潜规则通常代表着：自己退吧。
犹豫了几秒后，正太决定用手柄慢慢打字：
【天堂第一突破手.7415】：【战绩是我朋友达的，我程年了，开。】
【小队语音A】：“呃，你这什么输入法。”
【小队语音B】：“OKOK，那你语音说句话我听听。”
他挠了挠头，只好继续开始扣键打字：我是个哑巴。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个说法在网上听起来更像是在阴阳怪气，于是他快速删掉后，换了个自认更靠谱一些的理由……
【天堂第一突破手.7415】：【抱歉，沃德麦坏了。】
……
经典没人理。
正太觉得可能是说服力不够，又再聊天框里补了个“真的。”
很可惜，手慢了，没发出去。
【您已被移出聊天室。】
正太似乎被踢过了多次，早就习惯了，那张扑克脸上毫无波动，他继续点了下回车键进入队列。
计时重新开始~
【预计匹配时间为00：21：41s】
似乎是因为手痒难耐，渴望打架。他很孩子气地用脚蹬了地板一下，让电脑椅载着他转了一圈儿。
当椅子转到正对着换衣镜时，他歪头看向镜中人。画面中的自己瘦小得厉害，甚至显得脑袋很大，而那对死鱼眼中，一只已经被灰翳完全覆住了。
正太有些中二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游戏中高斯步枪的瞄准动作——用暂时还没瞎的那只眼。
嗡~
嗡~嗡~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亮起，提示着有消息进入，浅粉色的手机壳，明显属于某个女孩，而手机壳中央是只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黑柴犬，像是某种流体
——静止的时候它像块儿橡皮泥，但一旦手机振动，那只咧嘴笑的胖黑柴也开始跟着振动，尤其是堆料最多的屁股，抖起来一颤一颤的。
正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拿起手机，一瘸一拐地跑下了楼，虽然步态蹒跚，但他异常灵活地躲开了睡在台阶上的黑猫，以及……无视了眼巴巴摇着尾巴的边牧。
他对着沙发上葛优躺的女孩晃了晃手机。
石沉大海，对方没看到，可能是因为他太过瘦小了，小到可以躲进水壶的阴影里。
电视中正放着不知名肥皂剧，通常来说，深夜档不会排什么优质片，但女孩依旧梨花带雨，十二分代入：
“呜呜呜”
“明明就彼此喜欢嘛……”
而明明电视旁就多站着个人，女孩也一直没注意到。
她似乎是哭累了，擦了擦鼻涕后，居然打开了一包花生，丢进了嘴里，画面很违和，但动作很连贯。
‘为什么看电视会哭呢，为什么哭的同时又会产生食欲？’正太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后，得出了结论：
自己很可能永远理解不了她的绝大部分行为。
女孩的发量惊人，披散着能垂到小腿，也正因如此，换姿势的时候总能压到头发，给自己扯得直咧嘴。
边牧的智商很高，连它都有些急了，凑过去用大脑袋顶了顶那双长腿。
“哎呦~痒！”
“巴夫宝贝~等下再带你去海边豪不？”
女孩用脚丫揉了揉狗子的大脸，嘴巴虽然敷衍着，黛色的眼睛仍然盯着墙上屏幕……
正太只好跨过匹萨盒子和可乐瓶，走近并把女孩手上的袋装花生拿走，把手机丢给了对方。
“米迦勒！你吓我一跳。”女孩恶人先告状，
正太依旧一副扑克脸，比划着一长串手语：
（手机有消息，你又落在楼上了。）
（对了莉莉丝，不许玩我的账号了，你太菜了。）
“嘿！很小气哎，身体萎缩了，怎么气量也跟着变小了。”
莉莉丝弹了弹黑柴的屁股，打开了手机屏保，刷脸的时候还不忘理了理刘海，
“耶？！”
“米迦勒，这次我的宝贝儿很棒欸！”
“我看看哈……不到3天，她就解锁到第一个身份的新阶段了！”
（比她厉害的人有很多，你曾投入的资源也更多，但他们依然死了。）
“不不不！你懂个球！”
“这是我精心挑选过的，而且我反思了，太过专业的人，加上军事性质的强化，很容易过刚易折，或者崩溃疯掉……”
莉莉丝一脸兴奋地坐了起来，宽大T恤上，穿着动力甲的‘极限战士’也跟着挺直了腰板，
“我从小岛秀夫最新的卡牌游戏得到的灵感，没准我们缺的不是龙傲天，是个没那么完美的游戏主角。”
“我是天才么？反正我觉得我是~”
楼梯上的小黑猫叫了一声，不知道这算赞同，还是它单纯想要答辩了。
也许是不想打消了女孩的势头，米迦勒没有接着对方的思路回答，而是认真地比划着他很早就想说的话：
(莉莉丝，我的左眼也快瞎了。)
（我最近读了不少书，我在想……）
（我们是不是应该凋亡，也应该被淘汰……）
（就像父亲一直说的：命运）
很讽刺，
这位曾经不知‘迷惘’为何物的智天使，在临近生命的尽头时，竟也开始自我怀疑了。
对一位智者来说，这比死亡本身还要绝望。
二人一狗一猫全都没有出声，一时间整栋公寓只有秒针拨动的恼人声响。
莉莉丝罕见地正色走到了男孩的身旁蹲下，将他抱进怀中……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极其缓慢，却又极其坚定地一下一下比着手语，好像这方式本身就代表着什么：
（米迦勒，不要怕。）
（即使真到了最后一刻，你也会活着，我保证。）
（他们或许不爱你了，但恐惧依旧会让他们信奉你。）
“我可是魔女啊，我喜欢当坏人，你忘了么。”
她捏了捏正太的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
（不，莉莉丝）
（若是真到了那时，请让我死吧。）
这一瞬，男孩的死鱼眼中，恢复了一丝旧日的神采：
（我还爱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