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进入极恶之地的第四日,夜晚的死地沉默无声。风沙低语着穿越沙丘,带着腥涩的味道。
伊露艾尔、里昂和欧文蹲守在一块断裂的岩石后方,搭起了简单的布篷抵御夜寒。微弱的火光在风中颤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斑驳而破碎。马匹被拴在一旁,低头咀嚼着稀薄的干草,身上的水囊紧紧束缚在鞍具下。
伊露艾尔坐在火堆旁,静静擦拭着弩机,动作一丝不苟。
里昂则守着外侧,短剑横在膝上,目光时不时扫向黑暗的远方。
欧文靠在布篷支架下,抱着自己的水袋,神色紧绷。他的手指时不时摩挲着水袋的皮革,眼神警觉地环视四周,哪怕风吹动一块碎石,他的身体也会条件反射般一抖。
伊露艾尔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风沙拂过,拍打在布篷上,沙粒渗入缝隙,打在皮肤上像细针般刺痛。空气干燥得仿佛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烧般的灼痛。极恶之地的夜晚,总是比白天更加危险。
——
火光渐弱,木柴所剩无几。
里昂起身巡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暂时无异常后,又回到火堆旁。“再撑一夜。”他低声说。
伊露艾尔点了点头,目光冷静地扫过远方。
欧文缩着身体,怀里的水袋紧紧压在胸前,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夜色深沉,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爆裂声打破寂静。在这无声的黑暗中,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悄逼近。
——
深夜。伊露艾尔睁开眼。她听见了一声极细微的异响,像是布料摩擦,极轻极轻,几乎被风声吞没。她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手指已悄无声息地搭上扳机。
随后一阵低沉而沉稳的脚步声,如同从沙地深处浮现般。
伊露艾尔感到情况不对立即起身,反手握住弩机,里昂也迅速站起,短剑出鞘。在昏黄的火光之外,黑色的身影悄然浮现。他们身披灰黑色长袍,步伐无声,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没有叫嚷,没有喊杀,只有冰冷而精准的动作。
几个黑袍人一闪而过,动作利落得不可思议。
等反应过来时,马匹已经惊叫着挣扎,身上的水囊被利落地切断,迅速被夺走。
“拦住他们!”
里昂低吼一声,拔剑冲了出去。伊露艾尔紧随其后,弩机上弦,锁定最近的一道黑影。
然而黑袍人的动作诡异至极,他们在沙地上滑动般穿行,速度快得令人目眩。
里昂咬牙加速,终于在拐角处扑住了其中一人!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确实抱住了实实在在的人影,感受到衣物与血肉的触感。
但仅仅一瞬间——
那黑袍人的身体在他怀中骤然崩散,化作一缕浓烈的黑烟,带着刺鼻的冷气消散在空气中。
里昂整个人扑了个空,摔在了粗糙的砂石地上。
“什么鬼……”他低声喘息,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伊露艾尔手中的弩箭飞出,却穿透了另一个黑影,只在黑暗中留下一片轻微的烟雾,毫无实感。眨眼间,那些黑袍人全部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散落一地的沙尘,被风吹得滚滚而去。
火堆被风掀得跳跃不定,映出三人凝固的身影。
欧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紧紧抱着自己剩下的水袋,脸色比骸骨还要苍白。
伊露艾尔慢慢放下紧张的双手,眼神冷静而深沉。
“那不是幻觉。”
里昂从地上起身,脸色铁青,紧紧握着剑柄。
“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在他们的世界里,魔法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童话之中,从未真正有人见过。
而今晚,他们亲眼看到了。
——
空气变得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迫。三人站在狂风中,目送着那些夺走水源的黑影消失在无尽黑暗里。这一次,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伊露艾尔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方。里昂也警惕地四下环顾,试图寻找任何蛛丝马迹。但黑夜什么都没有留下。
——
在遥远的一处山崖之上,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静静伫立,身形纤细,却又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存在感。
月光惨淡,洒在他身上,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扭曲,无法映照清楚她的面容。
只有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如同冰冷的瀑布。
那人静静注视着下方荒野中三人的狼狈模样,良久,嘴角缓缓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的声音在风中飘荡而出,轻轻地,幽幽地,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还没到极限吗……”
声音低哑而冷漠,像是某种无形的审判。
说完,身影一阵微不可察的晃动,便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山崖上被风吹动的沙粒,在月光下孤独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