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着窗外的风铃,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响声。
炉火还未熄尽,温暖的气息仍在屋中回荡。玛琳娜一边为里昂倒上热水,一边用毛巾为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温柔。
“你啊,才回来两天,就这样折腾自己。”她轻声道,语气像是在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我没事。”里昂声音低哑,坐在老旧的藤椅上,双手紧握膝盖。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还未从刚才的混乱中挣脱出来。
他很努力地在回忆,却越是用力,那些曾经铭刻在心的名字和画面就越模糊。
“妈。”他抬起头,看向玛琳娜,“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妹妹?”
玛琳娜一愣,旋即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傻孩子,你只有一个哥哥,安德鲁,从小到大你们两个一起长大,打闹、练弓、吵架……你忘了吗?”
“可我记得她……”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夹杂着茫然,“她叫……叫什么呢?我记得她的眼睛……颜色不一样……”
玛琳娜轻轻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没有那样的人存在。你从小就对奇怪的故事感兴趣,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书里的人物了?”
话语温柔,却像一把利刃,生生把里昂的思绪从边缘拉了回来。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幻觉。也许只是幻觉。他最近太累了,精神也许真的出了问题。他想相信母亲的话,想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太久未归才生出的错觉。
“好。”他低声说,“是我记错了。”
——
那天傍晚,村子里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是警戒钟。”玛琳娜脸色一变,连忙披上外衣,“通常只有野兽靠近村口时才会敲响。”
里昂也飞快站起身,奔向门外。
村口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围着一个受伤的女孩,女孩的额角被血染红,脸色苍白如纸。她是村东头猎户家的孩子,名叫琳妮。
“是野狼。”一个大汉喘着气说道,“就在河湾那边,琳妮差点被咬掉整条胳膊。幸好她哥哥及时赶到。”
“得赶紧止血。”村医赶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帮忙。
里昂站在人群之外,视线无意间扫过那孩子的脸。
——就是那一瞬。
他看见了她。
不是琳妮,不是那个猎户之女。
而是那女孩。
那双异色的眼睛,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一瞬的错觉,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塌陷。
他往前冲了一步,却立刻意识到不对。
那不是她。
不是。
可为什么……那人的身影会出现在这里?
他下意识抚上额头,刺痛感沿着太阳穴蔓延开来。
这时,一道模糊的声音从人群边缘传来——
“里昂。”
他猛地回头,那熟悉的身影——那女孩就在人群的对面盯着自己。
随后便闪进了巷子里,背影修长,身着黑灰色的长袍。
那声音,低沉而淡漠,带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下意识跟了上去,穿过人群,冲进巷子。
巷子尽头空无一人。
阳光正从两侧残破的屋檐之间倾泻而下,将那条巷子分割成明与暗的两半。
他猛然回头。
一个人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面具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黑袍无风自动,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里昂咬紧牙关,后退一步,“你是谁?”
面具下传来低低的回音——
“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好呢?一个独属于你的幻境……”
那一瞬,风声仿佛都静了。
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那低沉语调如旧梦回响。
幻境,这个词刺中了里昂的神经。
“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愿意醒来吗?”面具人缓缓向他迈出一步,声音幽然,“外面只有死亡、痛苦、背叛、失落……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你曾渴望过的,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
“你父亲还在,你母亲还健在,你哥哥也回来了,朋友们也没变,连你自己,也还能笑得出来。”
“闭嘴。”
“你没有妹妹,从未有过。那不过是一段多余的梦,是你为痛苦编织的借口。”
“闭嘴!”里昂怒吼,拔腿冲了过去。
但下一瞬,那人如同雾影般在光中散开。
巷子中只剩下回声,还有风吹动木门的吱呀声。
他站在原地,喘息不止。
胸腔像被塞进了一块炽热的铁块,疼得发烫。
幻境……这真的是幻境吗?
他开始无法分辨。
如果眼前的平静是假的,那他还剩下什么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