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依旧在怒号,天与地的界限早已模糊。伊露艾尔缓缓睁开眼,视线朦胧,一片炫目的彩光在她眼前翻涌,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不属于人类认知的色彩。她感到一股炽热的温度贴近自己,是一双手正紧紧抱着她。
是里昂。
“你醒了……”
他的声音哑而轻,仿佛悬在咽喉边的某种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伊露艾尔动了动指尖,嘴角微动,低声应道:“……嗯。”
她的头枕在里昂怀中,银白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臂弯。
他们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四周是一圈不断翻滚、塌陷、重塑的空间边界,像是现实与梦境的交界。
“我们还活着。”里昂喃喃说。
“但可能撑不了多久。”
伊露艾尔艰难地坐起,靠在他肩头。风暴的风声像是无数人类的低语,在耳边反复念着什么,却又听不清任何一个具体的词句。
“这看着可不像是普通的风。”她凝视着四周。
两人尝试起身,却发现脚下的地面早已不是砂石,而是一层由纯粹的光织成的能量面板,每一步踏出,都泛起如水波般的涟漪。
突然,风暴的核心发出一阵低鸣。
随即,所有彩色的风开始——反转。
那一瞬间,世界像是在倒带。
旋转的风柱如被扯动的丝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逆向旋转。
一道极度刺目的白光在天空中炸开,照亮了整个风暴之海的每一个角落。
“退后!”里昂大喊,抱着伊露艾尔往后一跃。
然后——
整个风暴中心,如星辰爆炸般,向外扩张,剧烈震荡。
彩色风暴,在一声如同神明怒吼般的轰鸣中,炸裂。
一圈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冲击波,从他们身边轰然扫过,将他们抛飞数米。
尘埃、光屑、风沙、碎石,一切都被撕裂又被消灭,风暴被粉碎后,世界忽然静止。
他们躺在地上,喘息。
短暂的寂静。
随后——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自风暴裂缝处垂直贯穿天地。
那道金光之中,某种庞大、庄严、不可思议的结构正在缓缓显现。
伊露艾尔第一个坐起。
她瞪大了眼睛。
在风暴破碎后腾起的雾气与尘埃中,一座巨大的、螺旋状的光之建筑,屹立在天地之间。
它由无数台阶组成,层层上升,直通高空深处。
每一级台阶都散发着微微光辉,如星辰铺路。整座“阶梯”如同神祇遗留下的遗物,超越了建筑的范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意志的具象显现。
“这是……”里昂声音沙哑,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座建筑。
“阶梯。”伊露艾尔低声说。
“……终于找到了。”
他们一路走来的风沙与血、疯狂与幻境,此刻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萨米村那晚的篝火,锈城战场上的嘶吼,卡尔迪亚的夜景,雾村的雾,索兰德城的离别……历历在目。
两人看着朝思暮想的“阶梯”却踌躇不前,沉默许久之后。
在这如同幻梦般的景象前,两人回忆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你还记得吗?” 里昂率先开口,他的声音被风扯得细碎,里昂指腹轻轻拂去伊露艾尔发间的沙砾,“在锈城,我们用破木板和旧家具搭防御工事,强盗们都冲了进来,当时我以为我们要死在断指强盗的剑下。”
伊露艾尔望着阶梯第一阶的微光,喉间泛起那最初的回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那时的你看着那阶梯的画像” 她轻声说,“你说‘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它的顶端’—— 现在它就在我们眼前。”
里昂的拇指擦过她手腕内侧的疤痕 ,霎时间回忆起了那个悲伤的夜晚—— 那是在索兰德城跳车时被灌木划破的,里昂的手扣住她后颈,将她轻轻按向自己的肩窝:“在索兰德的酒馆,那个老板说我‘自以为是’。其实我只是……”
伊露艾尔打断他,异色双瞳倒映着阶梯的金光,“在索兰德城郊外,你接住从山崖上跳下的我。”她忽然收紧手指,“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里昂沉默地摇头。
“我在想,”伊露艾尔仰头直面里昂的面庞,“原来被人紧紧抓住的感觉,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风掀起她的银发,里昂替她别回被汗水黏住的发丝:“以后不管阶梯通向哪里……”
“都不会比雾村的雨夜更冷,比极恶之地的太阳更灼人。”她握住他的手,将掌心贴在阶梯的第一阶,金光如活物般缠绕而上,“只要你在身边,每一步都是路。”
里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继续走下去。”
“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自己。”
他们站在阶梯下,仰望那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风已经停了,尘埃已落。天穹如洗,苍白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拖得修长。
伊露艾尔深吸一口气,然后跨出一步。
第一阶——
她踏上了。
里昂紧随其后。
金色的光在他们脚下涌动,那座阶梯仿佛回应了他们的意志,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吟。
他们一阶一阶地登上,那并不只是一座通向高处的建筑,而是通向十二个世界的钥匙,是通向真相与命运的征途。
伊露艾尔的白发在风中飘扬,她抬头望向更高处,目光坚毅。
“等着我。”她低语。
阶梯发出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她。
风再次吹起。
他们的背影踏着光与信念,渐行渐远。
第一世界——艾文多拉终章。
(第一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