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这个就能没事吗？”
与信任自己的双眸对视，李琦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干，心跟着忐忑起来。
她脑袋又重新磕在地板上，冷意渗进额头，挤走了多余的不忍。
再抬眼的双眸只剩下真挚，
“我知道茉小姐你肯定不愿意再相信我，可这次我真的知错了……我本该没脸来见你，因为想起茉小姐你说过‘人要知错就改’。
所以我才要在事情发展还没有那么糟糕前……”
茉炘眼帘垂下，她莹润的手指握着玻璃瓶放在嘴边。
里面的药水喝的一滴不剩。
催眠剂几乎秒发作，妩媚温柔的琥珀色瞳仁失焦后，美人便宛如没有灵魂的空壳。
玻璃瓶从无意识松开的手中滚出，敲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琦心中的忐忑在这一刻只剩下闷痛。
“茉小姐，你的死会成为最有价值的事情。”
她喃喃着站起身，取出藏在白大褂里的慢性毒药，走到已经无意识的女人面前。
“茉炘，你的全名是什么？”
茉炘的声音没有起伏，犹如机械。
“茉炘.安格道尔。”
确认对方已经进入催眠状态，李琦掐着时间直奔正题，
“你的[无一物]账号名是什么？”
“甜心奶兔酱。”
“你的[无一物]密码是什么？”
“m221。”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琦拿出口袋中的注射针筒。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来错了地方。”
慢性毒药摄入针筒，李琦抬起手将针尖压在女人白皙的脖颈上。
“下辈子不要当好人了，好人不长命。”
惋惜的声音未落，针尖在扎进脖颈的那一刻倏地被手指别住。
“李琦。”
茉炘手指指节的力气出奇的大，尖头愣是抵在皮肤上寸步未进。
刚才还在心头酝酿的愧意寸止，李琦双手开始难以自控地颤抖，眼珠转动，对上那一双本该空洞的眼睛。
琥珀色流转，犹如蒙了层灰的太阳。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惊愕，只有难掩的失望。
“你是谁的人？”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知觉……”
宛若惊涛骇浪般难以遏止的错愕中，李琦的手腕几乎是本能用力，想要直接处理忽然醒来的女人。
做为莫家层层筛选培养的人，李琦自觉力气和成年男性相比差点，对付一个弱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可此时在茉炘面前，手里按着的针尖却如难以撼动的铁壁。
“你要杀我？我们好像没有过结……是你背后的人要杀我吗？”
低下因为使劲涨的通红的脸，李琦就见那双娇生惯养才会有的柔软手掌稍稍用力，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针筒。
她暗道不好，手臂上绑着的手术刀滑下。
只是还未落到手上就被茉炘一把按住，身体也如刚才被牢牢控制的针筒般动弹不得。
李琦在莫家遇到过不少形形色色杀手的人，两次交手就让她马上明白了茉炘的不简单。
也瞬间明白催眠剂的失效不是意外。
李琦汗如雨下，整个人往地上跌倒，发出悲戚的求饶声。
“都是公主殿下，是公主殿下让我做的！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茉小姐，公主殿下喜欢大少，她嫉妒你是大少的女人，她让我杀了你。
我是被逼无奈的！茉炘小姐，我也不想这么做，茉小姐，求你饶了我吧。”
虽然不知道茉炘为什么会隐瞒身手，李琦发现茉炘还是那个心思柔软的人。
一听到自己卖惨，她的手臂就马上松开了。
“你真是被逼的吗？”
她来不及欣喜，就见视线中的长腿微曲。
恍若变了个人般，茉炘身上压迫力十足，“说吧，你是谁的人？”
李琦还想说是伊莎贝拉，没想到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比在自己唇边，
“伊莎贝拉不会要[无一物]，不要说是伊莎贝拉。”
声音平稳和往日里接触没有什么区别，但那双眼睛中漫上的冷意，却让那停在自己嘴边的手指犹如抵在脑门上的枪口。
李琦愣住。
她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伊莎贝拉？！
对上一双恍若能看穿自己的眼睛，泪水在眼眶打转时，视线于清晰和模糊间闪烁的人影让她忽地想起了一个人。
“李琦，我想听真相。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这种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态度，和她印象中莫知行处理叛徒时几乎一模一样。
李琦蓦地只觉腿上发软。
“我，我，不能说，我不能背叛主人，背叛了我会死的。”
沁透全身的冷意中看清蹲在面前的人并不是莫知行，而是茉炘，她的恐惧却没有一点消散。
“让我猜猜好了。”
茉炘拽着李琦的手探进她的衣袖，闪着冷光的手术刀出现，在她手指间转了一圈，
“你背后的人让你挑拨我和伊莎贝拉之间的关系，还给我注射毒药，是想营造我们关系不好的假象，再用我的死让莫家和皇室结仇吗？”
见埋头惊恐的女人像是找到借口想要点头，茉炘否定道，
“可我只是莫知行名义上的女人，我的死在莫家和皇室之间掀不起一点风浪。
要想莫家和皇室结仇，除了我之外，还得死一个更重要的人。”
“李琦，那人还要你杀伊莎贝拉。”
李琦浑身僵硬，跪在地上不说话，茉炘的声音还在继续。
“伊莎贝拉一旦出事，把我留在这里的莫之舟就摆脱不了责任。”
落地玻璃这时震响了一声，像是外面有人在放烟花，带着整幢别墅在夜色中短暂蒙了层火光。
茉炘丝毫不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将手术刀收起。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主人应该是通过你，第一时间知道莫之舟在哪，伊莎贝拉能找到这里就是他在操作。
他原本只打算安排人暗杀伊莎贝拉，但暗杀失败，于是通过你知道我的存在，打上了我的主意。
这人不仅了解伊莎贝拉，还能有恃无恐地在莫家安排像你一样的眼线，说明他是莫家有头有脸的人。”
“莫知行死了，莫之舟一旦因为迫害皇室出事，主位继承人没了人，就只能选择次位。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
李琦不知道茉炘为什么会摆出一副对莫家了如指掌的态度。
真相几乎已经快被揭开，她想让茉炘不要再说下去，可是头上难以抵抗的压力恍若泰山，让她嘴唇发抖。
“像你这样的眼线那个人有很多，他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你听从他的命令也只是为了活下去吧。”
温热的手掌搭在自己抖动不止的肩上，李琦以为茉炘要逼自己说出那人的名字时。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她脑子一震。
“李琦，忘掉这个任务，我带你离开这里。”
茉炘眸色中的冷漠和威严退却，再开口时，只剩下认真，“离开身不由己的地方。”
恍惚抬起头，意想不到的话让李琦好似耳中钻入幻觉，嘴边的质疑声沙哑，
“茉小姐，我要杀你，你不恨我？”
说着她又觉匪夷所思，继续道，“你自身难保，为什么还想带我离开？”
就算现在，完全看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这个你别管，我说能带你走就能带你走。”
在李琦愣愣出神时，茉炘已经拉着她的手臂将她一把从地上扯起，
“李医生，我知道你想要杀我只是听从别人的命令。如果不是身在莫家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你还年轻，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不知为何，李琦竟觉得眼前身娇体弱的女人变得伟岸起来。
她缓缓松开说话间从袖子里摸出来毒药。
装进小小薄片的液体飘到地上，鞋底踩过便化为一滩不起眼的水。
“现在伊莎贝拉没出事，上面狗屁的命令你也别管了，什么莫家和皇室，让他们自己斗生斗死。
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应该脱离挟制，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见茉炘朝门口走，要去开门，她扯住这个到底还是太善良的人。
“可是，我没有出路了。”
茉炘惊诧的目光中，李琦艰难捂住嘴，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
“我能活到现在全靠主人的垂怜，从被选中起，我就是主人的人，我是不会背叛主人的。”
李琦想自己还是败给了人心。
自以为茉炘会逼自己说出真相再交给莫家，所以刚才才会如此决绝地咬碎毒药。
视线模糊，看着掐着自己下颌想要分开自己嘴的茉炘，汹涌的疼痛让李琦来不及想这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牙齿里也藏了毒。
“茉小姐，如果不是你，在你面前，表演吸引莫二少爷把戏的那天，我就会假死，脱离珍珠别墅，回到主人身边。”
李琦在灯光中再抬起的脸，满是青黑色，眼白鲜红的血丝如不断往外冒的肉瘤。
意识崩溃的苦痛中，她拙劣的恶意伴着惨笑源源不断窜出嘴边。
“是你的，自作多情，才会让我站在这里，站在这里，任由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茉小姐……让我绝望，又，说，要带我走。玩弄我，有意思吗？
你们，有钱人的把戏，实在让人感到恶心……
像我这样的人，在你们眼里算什么呢……”
心胸的愤怒与呐喊挣扎吐完，揪着茉炘的衣角缓缓下坠，李琦想自己应该把公主殿下已经中毒的事说出去。
嗓子里堵上的淤血让她无声张大嘴，最后又望着那抹视线中晃荡的焦急的影子。
意识最后涌出的不甘，让她放弃了挣扎。
也许这个女人为我愧疚，再憎恨我。
是我在这里存在过的唯一痕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