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药池氤氲的水雾时,叶清澜突然捂住双眼。那些沉寂二十年的视神经如同被火灼烧,她踉跄着抓住江山策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你的眼睛..."
江山策低头看向水面倒影,黄金竖瞳正在晨光中收缩。他抬手触摸变异的眼睛,指尖传来鳞片般冰凉的触感——昨夜逼出体外的赤蛇竟在他虹膜上盘成双环。
"当——"
百草堂主殿方向传来第一声丧钟,惊起满山寒鸦。七十二声钟鸣次第响起,每一声都震落檐角铜铃。江山策突然捂住心口,那些钟声仿佛化作实质的钩锁,正在撕扯他丹田中的龙形气劲。
"快闭气!"叶清澜突然扯下发带蒙住他双眼,"丧钟里混着引魂香,他们在召唤蛊王..."
话音未落,十几个身着素缟的弟子从回廊转角冲出。他们背后浮现的蛊虫印记泛着幽蓝冷光,手持的药杵尖端淬着孔雀胆。为首的女弟子眼神空洞,口中却发出林素衣的声音:"策儿,到师娘这里来。"
江山策的竖瞳突然穿透绸带,他看清那些弟子天灵盖都插着银针。针尾系着的蛛丝延伸至云端,另一端没入盘旋的金雕利爪——那根本不是飞禽,而是由无数蛊虫聚成的傀儡。
"西南角第七块地砖!"叶清澜突然在他掌心快速划字。虽然目不能视,但她听到金雕振翅时带起的特殊频率,"那是阴阳阵的阵眼。"
江山策揽住叶清澜的腰肢,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变异后的瞳孔自动解析出阵法纹路,他在半空拧身踢飞药杵,沾染毒液的暗器精准击碎西南地砖。地面突然塌陷,露出藏着机关兽的密道。
追兵在身后成片倒下,他们的蛊虫印记遇到机关兽喷出的硫磺烟,瞬间化作飞灰。叶清澜被浓烟呛得咳嗽,突然摸到江山策颈侧凸起的鳞片:"你的身体..."
"先离开再说。"江山策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他背后的衣衫裂开两道豁口,森白骨刺刺破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青鳞。
密道尽头是百草堂禁药库,成排的紫檀药柜上贴着猩红封条。叶清澜突然挣脱怀抱,循着记忆摸向东北角的寒玉匣。当指尖触到匣面刻着的蛊雕纹时,她浑身剧震——这分明与江山策玉佩上的图腾同源。
"接着!"她抛出匣中冰魄,却被江山策侧头避开。冰魄砸在墙面瞬间,整个密室温度骤降。那些追赶而至的蛊虫傀儡冻成冰雕,又在机关兽喷出的硫磺烟中炸成齑粉。
叶清澜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背后的神农百草图正在渗血。昨夜被毒针刺破的伤口处,竟生出细密的金丝,将皮肤与衣衫黏连在一起。江山策伸手欲扶,却在触碰她的瞬间被图腾弹开。
"别碰我!"叶清澜撕开衣袖,露出小臂蔓延的金色脉络,"是子母连心蛊...我身上带着母蛊,你体内的子蛊正在觉醒..."
话音未落,密道穹顶轰然炸裂。晨光中落下八抬金丝软轿,轿帘上绣着的四爪蟒纹刺痛江山策的竖瞳。戴着青铜面具的使者抛出血玉令牌,声音尖利如夜枭:"太子有令,请蛊王殿下移驾东宫。"
机关兽突然调转炮口,硫磺烟化作火龙扑向软轿。使者冷笑挥袖,轿中飞出十二名药人——这次不再是腐烂的尸体,而是今晨给江山策送饭的活人弟子。他们脖颈浮现的蛊虫印记泛着妖异的桃红色,手中峨眉刺直指叶清澜要害。
"兑位三步,震宫踏坎!"叶清澜突然撞向江山策胸口。两人借着冲击力滚入药柜夹缝,头顶飞过的毒针将紫檀木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江山策的竖瞳突然锁定某个药屉,龙爪般的右手直接洞穿铁木,抓出个布满蛛网的青铜盒。
盒盖开启的刹那,追赶的药人集体僵直。他们脖颈的蛊虫印记疯狂蠕动,最终破皮而出,化作血线没入青铜盒中。使者面具崩裂,露出半张溃烂的脸:"不可能!万蛊匣明明在十八年前就..."
"很遗憾,这是赝品。"江山策将空盒捏成齑粉,真正的万蛊匣早已在他触碰的瞬间融入骨血。那些吸入体内的蛊虫正在修补他异化的躯体,背后骨刺收拢成暗金纹身。
使者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的蛊王图腾与江山策产生共鸣。他七窍流出黑血,身体却仍在机械地宣读:"...若抗旨不遵,焚毁百草堂..."
"聒噪。"叶清澜甩出银针封住使者哑穴,指尖按在他颈动脉处,"三息之内不解开子母蛊,我就让你尝尝百草图反噬的滋味。"
使者突然诡异一笑,咬碎藏在牙间的毒囊。他的尸体倒地时,怀中的密信飘落——除了太子印玺,还有枚让叶清澜血液凝固的私章:那分明是她父亲叶知秋的药师印!
江山策突然捂住她的嘴,龙爪在地上划出潦草字迹:"房梁。"
细微的振翅声从头顶传来,指甲盖大小的金蛛正在吞噬使者残余的魂魄。当它吸饱魂力准备遁走时,叶清澜的银针已穿透其腹部。爆开的虫尸中升起缕青烟,凝成蜘蛛会首领临终前的画面:
戴着太子冠冕的男子正在把玩半块龙纹玉佩,而他身后跪着的,赫然是今晨敲响丧钟的执法长老!
"看来百草堂的丧钟..."江山策用脚尖碾碎残余的蛊虫,"是为太子派系准备的催命符。"
叶清澜正要开口,突然被拽入江山策怀中。他背后的暗金纹身暴涨,化作羽翼裹住两人。几乎同时,密室四壁射出暴雨般的毒蒺藜,太子使者尸体膨胀成毒气球轰然炸开。
当烟尘散尽,二人已站在百草堂最高的观星阁。山下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在逼近,官兵的铠甲反射着旭日冷光。叶清澜的银针在江山策咽喉三寸处停住:"你早知道万蛊匣在禁药库?"
"昨夜坠入药池时,我看到了。"江山策的竖瞳倒映着烽烟,"林前辈的棺椁底部刻着卦象,申西寅亥对应的正是禁药库坐标。"
叶清澜突然扯开他衣襟,指尖抚过心口成型的蛊雕图腾:"所以你也知道,当万蛊匣认主,宿主活不过三个春秋?"
江山策握住她颤抖的手,将银针刺入自己鸠尾穴:"但太子更想知道,为何展鸿图宁可用二十年布局,也要让蛊王诞生在..."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山下军队突然让开通道,五头白象拉着的玉辇缓缓驶来。辇中掷出的青铜匣滚到山门前,自动弹开的匣盖里,整整齐齐码着七十二枚百草堂长老的命牌。
叶清澜背后的图腾突然发烫,她看到每块命牌都缠着金线——那些白日里死去的弟子,魂魄正被炼成新的蛊虫。最中央的命牌刻着林素衣的名字,牌面却浸着展鸿图的血。
"该做个了结了。"江山策的竖瞳完全张开,背后暗金羽翼舒展如刀。他俯身抱起叶清澜跃下悬崖的瞬间,观星阁在身后炸成火球。猎猎风声中,他咬破的舌尖血抹在叶清澜眼皮上:"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神农百草图。"
叶清澜的视野突然清晰,她看见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金色蛊虫,而百草堂地底蛰伏着延绵十里的青铜棺阵。最震撼的是江山策心口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浸润着龙血的万蛊匣。
"记住这个画面。"江山策的声音混在风里,"等我们穿过毒瘴林,就该你教我辨认七百二十种蛊虫了。"
在他们坠入毒瘴的刹那,叶清澜突然看见山路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本该死在药池的蜘蛛会首领,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太子玉辇旁,手中把玩的正是叶知秋的药师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