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的篝火旁,童帆正挥舞着刀劈柴。
刀刃起落间,她努力调整着握刀的角度,时不时皱起眉头。虽然亦群提醒过她换一件更适合的武器,但她固执地认为已经习惯了用刀,再用一段时间应该能掌握诀窍。何况,这刀劈柴也挺趁手的。孤身一人守着寂静的营地,周围除了篝火的噼啪声,万籁俱寂,显得有些无聊,劈柴就当是体力训练了。
当亦群拖着满满一袋战利品回到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木块,有些甚至只被砍出一道浅浅的豁口便被随意丢弃,一片狼藉。若不是瞧见童帆正挥汗如雨地哼哧哼哧劈柴,他差点以为营地遭了贼。
“你在做什么?”亦群冷声问。
童帆见他归来,立刻放下刀,嬉笑着跑过去:“哎呀,大哥您满载而归,太厉害了!都不用我动手,您就搞定了所有敌人!简直是天生的领袖啊!”
亦群没理她的奉承,随手将从刺客身上扒下来的皮衣递给她:“把这个换上。”
童帆接过皮衣,眼睛一亮,连声道谢。她看到亦群在捡遍地的木块,讪讪地解释:“那个...这是我练习劈柴留下的,手感还没掌握好,所以...呃,看起来乱了点。”
空气静默了片刻,亦群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他虽然没有责怪,但一抹无奈还是从眼底闪过:“劈柴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你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训练了吗?”
“当然!”童帆赶紧挺直腰杆,缠在身上的破布猛晃了几下,快要兜不住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底气,“您看,我连恐高症都能一夜克服!如果能有更多实战训练,我一定能很快成为团队的战力,不会一直拖您后腿的!”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手指绞着衣角,小声嘀咕道:“我知道您现在是在迁就我的软弱...或许,您觉得我没用,我可以发誓,我绝不会永远都这么没用!”
亦群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对他来说,少女最大的作用就是凑人头,光是老老实实听话就已经完爆他曾经带过的一堆摸鱼仔了。
不过为了防止少女得意忘形,他依旧冷着脸:“我知道如何判断一个人的价值。你只要尽力完成任务即可,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听到这句话,童帆偷偷瞥了他一眼,心里竟有些温暖。
好像...和自家冰块脸的好大哥沟通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面对父亲的叮嘱。她嘴角不由得浮现一丝笑意。
“计划不变,”等人换好衣服,亦群继续说着,“白天接着训练,今晚随我夜袭。”
说完,他唤出系统面板,当着童帆的面调出了开拓者系统的‘上供’功能。
屏幕上浮现出一行行资源清单,随着他的操作,收集到的材料被提交到系统中。
“这是建筑类功能,有了特定物品的配方,就可以通过上供提交材料,再花一点寿命,让系统帮忙制作出来。相关权限我已经开放给你。今晚的行动,你负责守旗。”
“是指这个吗?”童帆指着竖在营地中央的那面‘1’字旗,小心翼翼地抱住,眼里满是敬畏。
这可是高贵的复活点啊!对她而言,这面旗帜不仅是象征安全的标志,更是行动的保障。她抱着旗帜,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安全感。
“是这一面。”
制造的读条结束,一面崭新的旗帜被亦群握在手中。
“到时候你将这面新旗帜插在悬崖的中段,那里足够隐蔽,也很安全。”
“大...大哥,我多嘴问一句,我们复活的时候是会像横插在岩壁中的旗帜一样横着出来,还是会顺应重力竖着出来?”
“当然是...竖着出来,你只需要在下落之前抓住旗帜就不会摔死。”
“那我再去多爬几次...”
童帆悻悻离去,为晚上的行动而焦虑,她可不想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不断复活,又不断死去,活着整个晚上都吊在半空中伸腿蹬脚进行新体操的实战训练。
于是在天黑之前,她和岩壁杠上了。
愈发大胆的危险攀岩动作往往在数次的死亡后就会被她彻底掌握,死亡似乎成了一种收获的途径。
她很确信自己每一次复活后都有变得更强,却搞不清楚其中原因。来这里之前,她所接受过关于这个世界生存法则的培训,很是浅薄。
“收获?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少女选择找亦群问个明白。
“你大可用网游的逻辑来思考在世界树所遇到的所有问题,反复受挫的修炼就是积累经验值的过程,被提升的能力便是升级带来的进化。”
“原来如此,要是能像网游一样在个人面板上展示出经验值一栏就好了。为什么不加上经验条呢,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大人还真是爱偷懒。”
“大概是因为,神明大人认为重要的不是经验提升的过程,而是能力提升的结果吧。”
亦群说完,闭上眼睛,忆起往昔和队友们针对经验条的争执。
...
‘加上经验条能够调动大家修炼的积极性,系统的设计越全面,新人才能更快代入‘玩家’的身份,从而摆脱对战斗与死亡的恐惧,迅速成为我们的战力。’
‘不,你想的太肤浅。阿亦...’
多年过去,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些模糊。‘当我们把这个消息带回旧世界,所有人都只需要安心遵从我们的引导便是。’
‘会成为‘玩家’的,只有我们几个喔!’
不过那时被紧握住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
亦群睁开眼,篝火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眸。短暂的,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看起来也有了和旧世界贵族一样的彩色眼眸。
“背叛我的,会是你吗?”
原来是火光带来的暖意,他搓了搓取暖的双手,添了点柴,看着火苗熊熊燃起,喃喃自语。
......
夜幕降临,两人的斩首行动拉开序幕。
山顶上,靠近悬崖的一侧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拒马。
先一步爬上来的亦群借着夜色,藏在这些除了遮挡卫兵视线外毫无用处的防御工事后面。
“她懂什么,永远只会缩在军队后边瞎指挥。”
“剿灭打出来的成绩好,就都是指挥有方,成绩差就是咱们不够努力...这算什么指挥。”
火炬附近,本该站岗的守兵们聚在一起,抱着武器背靠背坐着聊起牢骚话来。
“说句难听的话,咱们这些被留下来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她不也是联盟扔下不要的累赘,随便甩两头怪物撑撑场面,也就在我们这些小喽喽面前作威作福,上层的大佬们眼里,不就是个靠家世背景吃饭的关系户!”
“就是,找个地方躺平还要求那么高,给大佬们看个门还要日常训练,训个*世界树脏话*!每个月发的寿命值还不够我逛小酒馆的。”
“嘿嘿,你小子去的也太频繁了。小心点,要是被她的眼线发现,又要阵前讲大道理,女人就是麻烦!”
“没错!”
“哈——特马的困死老子了,白天出门死一次,晚上回营还得值班。真不知道这鸟不拉屎的崖边上有什么好守的...”
他们打着哈欠,聊得起劲,压根没察觉从侧面绕过哨站的亦群。
...
微弱的烛火照亮桌案,穿着睡衣的蕾比转动指尖细笔,在稿纸上涂涂改改。
床边的毛毯上,哥布林国王仰靠在粉红史莱姆王后身上,呼呼大睡。
狂放的呼噜声震耳欲聋,被吵的没法静下心的蕾比将稿纸揉作一团,用力扔向噪音的源头。
“咕!咕噜...”
纸团被当做入口的食物,被昏睡中的哥布林国王咀嚼一番,咽了下去。投喂过后,这头怪物翻了个身,呼噜声也告一段落。
蕾比重启一页,把各种数据从系统面板上抄了下来。
她在算账,要维护一个开拓者公会的并不容易。她年纪轻轻挂个会长职位,就要时刻掌握公会资源的流动,特别是寿命值的流动。
寿命值的来源除了蹲泉水掠夺新人,就只能通过开拓者之间的交易,和对系统的‘上供’换取。材料上供所得的寿命值少得可怜。
最抵命的,只有命。
自己手底下这帮杂牌兵,只能够低损捕猎本层最弱的哥布林部落。这还是她每次都要跟过去拿两只超规格宠物打掩护换来的战果。
当家做主不容易,家里养的若都是一群混子米虫,家主就更难做了...
“敌国渗透...神秘人打野...怎么什么坏事都往我这儿挤!”
她算来算去,算到崩溃也控制不住开支。
“好难啊...”
蕾比揪起头发,强迫自己维持清醒。她身边没有多少能帮她分担压力的同伴,想到辛酸之处,两行眼泪无声落下打湿纸面,晕开了上面的几串数字。
黑玫瑰也直言无法战胜的对手,即便她花空心思排兵布阵侥幸得胜,战斗中所消耗的大量人力物力也将给这个本就松散的看门公会补上最后一击。
公会崩溃,初始之镇就会失去秩序,开拓者群体也将再无办法组织起对怪物势力的剿灭行动。
在她看来,那之后产生的所有,对人类不利的影响都将成为她的罪过。
她,背负帝国荣耀的德罗蒙公爵次女,怎能沦落为背弃人类的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