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之镇的东北角,靠近上山路的那一片建筑便是传闻中‘小酒馆’的所在地。
童帆没练过跟踪,很快就被走在前头的蕾比发现,不得不与之同行。
“凭什么做出这种恶事的你们还会心生愧疚啊,若不是铁石心肠的坏人,干嘛要对自己嘴里声声念叨着的同胞做这样过分的事情!”
“已经解释过了,我们手里头没有‘钥匙’,无法脱离世界树和外界取得联系;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无法继续攀登,和上层取得联系。被困在这一层的我们,只能把主意打在你们这些新人身上。
到了!”
步行的终点,是一栋三层的长条形建筑,外墙少有开窗,整体被漆成灰白色,看着像个大型仓库。
大门两侧没有守卫,这会儿人力都集中在训练场了。
蕾比从身上摸出一圈钥匙,捅进锁孔拧了几下。
“我也知道这样做很不地道,所以作为补偿,我才会命人将那些失去系统庇护的新人聚在此处,集中保护。城外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的安全,公会能够拉出去与魔兽战斗的只有百来号人,而整个第一层,还是很广阔的...”
“你们只有这么点人,不应该啊...”
“哼,谁看到这座初始之镇都不会相信,只不过这个镇子本身就是障眼法一样的存在。实际上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全都集中在城堡山附近。”
“镇子里的高楼呢?”
“那些全是摆设,你抽空去看看仔细,就会发现整个镇子九成以上的建筑都是徒有外表的实心大疙瘩。”
“啊这...为什么要费这大力气做这种表面功夫。”童帆更不理解了,她们一边说物资匮乏,一边建了那么多没用的假房子,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那些都是先驱队回归后,后勤小分队接下姐姐...也就是现任队长的命令,原本是要他们把一层的废弃哨站扩建成我们公会的总部。
谁知道大伙忙前忙后给他们当黑奴搜集到海量材料,结果就是满仓的建材给了他们太大的野心,从圈地起就没和大家客气,直到我姐姐发现工期太长,勒令他们迅速完工...”
“他们就将就着用实心大疙瘩把整个镇子填满了?”
“倒也做了点补救措施,为了方便我们防御魔兽攻城,沿着外圈修了一圈城墙。相对的,布防的人手不足,每次魔兽来袭总有一处会漏得悄无声息,那些怪物冲进镇子里大肆虐杀没有战斗能力的新人开拓者,而新人开拓者由于恐慌和经验不足,又会在镇子里乱窜扰乱救援,给整次防御作战填不少乱子。”
大门敞开,是长长的过道,两侧布有无数小门,正前方似乎通向某个大厅,童帆一进门就听到了大厅方向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
“这不能成为你们肆意剥削、监禁新人的正当理由。”
“最开始我也不赞成这么做...但我们不做坏人,就镇不住其他另有图谋的坏人。起初的几年,所有人都盼着上面的人回来接我们,时间一长,都心里有数,走不成了。
我们分出一部分人手作为斥候,给他们最好的装备和物资,结果一去不返。留下的人和镇子里的人都在怪我无能,被不怀好意的家伙骗走了属于他们的物资。”
“是内乱吗...”
“不,他们管这个叫改革。”蕾比的语气变得凝重,“有的人提议放弃镇子,这里作为世界的中心,会定期的招来魔兽攻城,如果我们能带上所有的东西离开,另寻安居之所,除去人类的大业,至少我们这部分人会过得更舒坦。”
童帆忍不住问道:“魔兽就那么可怕吗?”
她才来没几天,还没和哥布林交过手,只见过蕾比的宠物,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难道是因为我家大哥动起手来比魔兽还要凶残,我都看习惯了?’
“最初,也没那么可怕。”提起这个,蕾比苦恼的挠了挠额头,“在我否决了改革派的跑路提案后,没过多久,敌国的奸细就混在新人中潜入了世界树。他们本想借机混入我的公会,通过先驱队的门路爬到上层,增加他们的话语权,但道路已被堵死,那个时候再有人说要通过无垠藤蔓爬去第二层,只会引起所有人的反感。
于是那些混账东西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们趁着怪物攻城守备漏风的机会混出了初始小镇,以开拓者的身份和几个哥布林部落建立了联系。他们将开拓者系统的秘密告知魔兽一方,还放出谣言哄骗大量失去系统庇护的人类出走哥布林部落,在那里安家落户,作为被土著魔兽圈养的人类安稳的活着。”
“......”
童帆彻底无言,看来大哥那番话说的没错。
阻碍人类攻略世界树的心头之患,无处不在,哪哪都是。
蕾比停在通往大厅的门前,唉声叹气。
“关于建造面板的事情,队长有和你提过吗?”
“是指制造物品吗?”童帆同时翻动自己的系统面板,“拥有特定的配方便能通过提交材料和上供寿命委托系统代为制造,很方便的功能。”
不过她的配方页面是一片空白,解锁配方的方法和制作物品的流程,她都没体验过。
“其实很简单,只要经手做过一遍的东西就能花一点寿命值让系统记载为配方。所以一些掌握特定配方的开拓者,也能通过代理制作混条命活。
在新世界,知识还真就能转化成力量。
那些叛逃哥布林部落的奸细们通过他们的知识,替哥布林战士们更新的武器装备,当那些矮小狡猾的绿皮鬼披上甲胄手拿利器,成阵成队的杀过来...是有那么一点可怕。”
“他们图什么!?”
“我不知道。”蕾比先是摇了摇头,再次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推开房门。
一排铁栅栏后面,浓浓的油烟味飘了出来,大厅内的囚犯都挤在脏兮兮的灶台边上,手里拿着木制的碗筷,眼巴巴等着掌勺之人分饭。
“我没办法从他们之中准确筛出敌国奸细,也不可能放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到处乱跑...可他们不是开拓者,吃的很刁钻,每顿的份量也不少,我们真的养不起。
所以只能把他们聚集在这里,只提供一些基础的物资,让他们自行经营一些小本生意,从我的部下那里换取资源。
后院倒是垦出几块田地来,可这群人里头没几个会种地的,也吃不得别的苦,一个个撒谎说烹饪经验丰富,挤着要去当厨师,结果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难吃的要命,还道德绑架我的部下为那些倒胃口的料理买单。”
开放式的厨房后面堆积着不少被开膛破肚的野兽遗体,童帆只觉得一阵反胃,连忙捂住口鼻。
“小酒馆怎么还真是小酒馆...”
“你在说什么,小酒馆当然只能是小酒馆,没有比这个更安全的营生了吧,你跟我来这边...”
颠勺的动静太大,背对着大门的囚犯们压根没注意到悄悄进门的蕾比和童帆。
蕾比扯着童帆的手,带她走一旁的楼梯上到高处。
童帆迅速在囚犯群众认出了几个熟面孔,都是她同期而来的伙伴。
有个光头佬环着另一个囚犯的脖子,谈天说地,从眼前的糟糕料理聊到世界树,又从世界树的话题移到了对帝国的不满。
“有时候,我也会后悔,觉得自己真该放了他们。”蕾比捂着心口,幽幽的说:“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明明都夸过我。有时候会笑眯眯的说我是个好领主,有时候会问我人类的未来在何方。可我好像没他们夸的那么好,也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
所以夸赞声理所应当的变成了质疑声,不过还好。
队长回来了,我至少没有无能到让他们等不到希望降临的那一天。”
听着蕾比的忏悔,童帆心情复杂。
高台之下,领到新餐的囚犯们开始高歌,今天没有多余的守卫看管他们,热闹的氛围让大家逐渐放松警惕,各种各样的喊声都传到了二人耳中。
‘如果我没有被大哥带走,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
童帆思考着,大概会吧。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为了融入这个团体,她也会努力放声高歌。父母死后,她作为流民混在贫民窟中,也结识许多人,每次她都完美的取得了所在团体的信任。
几日的苦工,她的好大哥也对她越来越上心,就是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信任。
“我得把好消息告诉大家...”
蕾比抹去了眼角的水雾,低声嘟囔着,想从高台上下去。
“别,这会儿不能放人,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次换童帆拉住了她,高台上有窗,童帆弹出脑袋,也就是寻常两层楼高,小意思。
这个地方她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被他拽住手的蕾比力气出乎意料的小,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她拉着一同走窗户跳了出去。
卸力落地,毫发无伤,这就是攀岩大师的底气。
“哎哟——”
蕾比跌在墙边草垛上,明明落地点比地面更软,却还是扭伤了脚踝。
“你,大胆!”
童帆怀着歉意把娇贵的殿下扶了起来,立刻道歉。
一番‘小酒馆’内容推理过程,听得满腹纯真的蕾比面红耳赤,当即驳斥,不断强调自己贵族的身份。
“本小姐治下,怎么会纵容那等污秽之事,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是我的问题,太轻易就下了判断,以后我不管你叫碧池了,你大可管我叫碧池,三句之内绝不还口!还有,我叫童帆,你...”
“蕾比·德罗蒙,帝国公爵之女。”
听到‘碧池’二字,蕾比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轻轻推开凑上来的童帆,忍着脚疼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内忧外患,你是队长看重的弟子,我们需要好好相处...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