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群穿过机械装置复杂交叠的区域，脚下的地板变得松动，他隐隐感到重力的变化。阶层的限制在某一刻突然消失，周围的空间扩展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机械的气息。他停下脚步，四周静得出奇，只有隐约的机器运作声从深处传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第三层。
没有片刻犹豫，他继续向深处进发。前方一道坚固的通风管道拦住了去路，他随手将工具变成一把锋利的锯齿状刀刃，几下便将管道的封锁切开。通风扇被他一脚踹飞，他顺着管道跃下，落入了一间昏暗的房间。
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工业零部件，墙角散落着满是灰尘的废弃设备。亦群环顾四周，目光被房间中央的一盏破碎油灯吸引。灯光微弱，照亮了一个背影。那个身影瘦削而佝偻，形同即将被折断的枯枝。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就在亦群落地的一瞬间，头顶的灯光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将房间照得通透。他警觉地扬起手中的工具，只要有任何危险，他可以瞬间将它变化成最具杀伤力的武器。然而，那背影并未转身，反而发出了一声轻笑。
“亦群，是你吗？”
那嗓音带着疲惫，熟悉的嗓音听得亦群呼吸一滞。
“真的是你啊。”对方自问自答，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满足。
亦群冷哼一声：“梦，果然是你搞的鬼。你毫不意外我会从底层而来吗？”
背影依旧没有动作，声音继续传来：“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你总是这样，跑得比任何人都快，追得比任何人都深。”
亦群没有回应，脚步缓缓靠近。工具在他的手中变化，逐渐形成一把尖锐的长枪。他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而眼前这个身影却丝毫不见慌乱。
“别急着动手啊，兄弟。”梦终于转过身来，那张脸与他的背影一样清瘦苍白，双眼深陷，仿佛病入膏肓的患者。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复杂情绪。
“五年过去了，你的身体状况看着不太好。”亦群讽刺道，“是不是操控这些装置和试炼比从前更累，消耗了你太多的力气和生命？”
梦轻轻摇头，拖着虚弱的身体靠在一台破旧的仪器上。
“恐怕没有你累吧...”
亦群目光一凝，手中长枪猛地刺出，目标直指梦的脖颈。梦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侧方一跃，险险躲过这一击。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完全不像他虚弱的外表所显示的那样。
“躲得倒是快。”亦群长枪一挥，横扫而出。梦没有还手，只是不断后退，躲闪着亦群每一击。
“你在干什么？”亦群皱眉，“你不反击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和我抗衡的能力？”
梦的呼吸略显急促，却始终没有出手。他的动作看似混乱，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我不需要和你战斗，亦群。”梦喘着气说道，“你我之间的较量，从来不在拳头上。”
“那你就准备死在我的拳下吧！”亦群不再犹豫，长枪陡然挥下，这一次的力量明显增强。梦一个闪身，脚下踉跄，差点被角落里的废弃零件绊倒。
就在这一瞬间，梦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一台装置的开关。
房间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声，紧接着，周围的机械开始运作。地板开始震动，墙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齿轮装置。亦群察觉到异样，迅速后退，警惕地环视四周。
“你以为这些机械能困住我？”亦群冷声道，“我会直接把这里拆成废墟！”
梦没有回答，只是低声笑了笑：“那就试试看吧，亦群。或许你能从废墟中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机械室内的空气越发紧张，亦群手中的武器灵活变化。他深知，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任何大开大合的攻击都会徒增破绽。他冷哼一声，手腕一转，长枪被折成两截，化作两根短棍。他双手持棍，以一种极为迅捷的步伐逼近梦，逼得对方步步后退。
“没路了。”亦群低声说，棍影如闪电般掠过，最后一击直刺梦的心脏位置。
梦下意识地后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棍尖准确地抵住他的胸口，将他钉在墙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脸上的惊讶逐渐被释然取代。
梦笑了，那是一种复杂的笑容，既有痛苦，也有解脱的意味。亦群愣住了，他很少见到梦的笑容，尤其是这种将死亡视作解脱的神情。
“你就这么想死？”亦群冷冷地问，但他松开了手。
半截木棍应声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失去了枪头的武器，并未刺入梦的身体太深，仅仅造成了皮肉之伤。然而，虚弱至极的梦却像是真的承受了重击一样，身体无力地滑倒在地。他轻微抽搐着，靠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咳嗽着。
“为什么不杀我？”梦勉强抬起头，笑容依旧挂在嘴角，“背叛者就在你面前，难道五年的监禁让你变得软弱了？你连仇敌都杀不动了？”
亦群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终，他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其他人呢？你的妹妹祈，又在哪里？”
梦的笑容变得更加苦涩。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我逃跑了，亦群。看不出来吗？”
“逃跑？”亦群眯起眼，目光扫过满是齿轮和机械的房间，“从这些东西里，我只看到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废人。”
梦叹了口气，没有反驳：“你早就应该明白先驱队遭遇了什么，对吧？这些齿轮和机械，是我和后勤部的兄弟们为数不多能够带下来的东西。”
亦群皱了皱眉，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为什么要打破规则？明知道风险极大，你们为什么还要将旧世界的科技引入世界树？”
梦闻言，轻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语气随意：“没什么，只是赌了一把人类的可能性，然后，输给了人类的狂妄。”
这句话让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一直保持通讯的蕾比显然听到了这段对话。她忍不住开口问：“亦群，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亦群沉默了片刻，才朗声回应：“蕾比，你没有参与后续的开拓，自然不知道。‘掌心海’的下一层，是先驱队探索中遇到的最大障碍。”
靠着墙捂住胸口的梦听到蕾比的名字，偷偷笑了起来，但很快，就因为牵扯到伤口，痛苦面具取代了他苦涩的笑容。
“什么障碍？”蕾比追问。
“一个镜面的世界。”亦群的声音略带疲惫，“那一层没有所谓的土著，只有无穷无尽的复制品。以力量对抗力量，以智慧对抗智慧。用最简单的比喻，就是‘我们，对抗我们’。”
蕾比被他的描述惊住了：“复制品？他们会成长吗？”
“会。”亦群点头，眼神复杂，“我们在成长，镜像也在成长。一连斗法数月，我们始终无法突破那片镜像世界的限制。”
“那你们是怎么...”蕾比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亦群打断。
“没有突破，事实就是，直到约定回归的那一天，我们仍未能攻破镜面世界。”
“直到梦他们打破了规则，引入了旧世界的科技...呵！看来开拓的旗帜又在那一层对称的飘了五年之久！”
说到这里，亦群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却透着一丝隐藏的愤怒：“蕾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将旧世界的科技引入这个世界，我们面对的不再是单纯的镜像，而是可能装备了热武器的镜像大军。”
蕾比听得心惊肉跳：“这...不可能吧？我们并没有带那么多...”
“原来你也知道？”亦群冷笑。
“我...我只是听他们商量过，要是我知道镜面世界的事情，我...”
“行了，没人会怪你。”
甚至都没人想把蕾比卷进来，亦群合上眼，被他错过的开拓历史正从各种线索里流出来，在他的脑海中拼凑重组，试图重构一段陌生的记忆。
梦靠在墙边，听着亦群的指责，嘴角微微下垂：“亦群，你太看重规则了。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打破规则，必须赌一把。”
“赌？赌的代价是整个世界？”亦群厉声问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让镜像学会了它们不该掌握的东西！”
梦没有反驳，只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低声说道：“或许你是对的，但那又如何？我只是走了一条和你不同的路...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亦群沉默了，手中紧握的武器轻轻垂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这场对话不会有赢家。
他主动切断了与蕾比的通讯，很快蕾比那边就反应过来，反复重新申请，他置之不理。
“...就因为我不同意，你选择把我关起来？！”
梦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亦群，你终究还是和以前一样，太过保守...要是一开始你没有忽视队伍里的声音，就不会...”
“我没和你说话！”
亦群呵止了梦的话。
“我在质问你，埃妮斯！”
房间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齿轮的转动声低低回响。
片刻后，梦突然放声大笑，狼狈躺倒在地。
“哈哈...亦群，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接人递过来的台阶。那边已经单方面的挂断了”
“哈哈哈！内战确定，总之...人类完蛋咯~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