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群的指尖轻颤着，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五年前的日期，熟悉的脸孔，还有埃妮斯。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与妹妹还留在旧世界的安定区域，即便那里称不上真正的乐土，但至少远离战火、远离阴谋。然而，现实狠狠地撕裂了他的妄想。
埃妮斯不仅骗了他，还带走了他最重要的家人，将她们抛入了这片更加危险的世界树上层。
一瞬间，亦群的思绪混乱不堪，愤怒、悔恨、恐惧在心底翻滚。他不敢想象母亲和妹妹如今的境遇，甚至不愿细想她们是否还平安无事。他握紧拳头，目光转向梦，后者仍靠在墙上，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这个，你也早就知道了。”亦群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风暴前的沉静。
梦没有否认，他轻叹了一口气：“这算不上意外，对吧？埃妮斯的掌控力远比你想象的强。她不会允许任何变数。”
“她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亦群咬牙切齿地低语。
梦苦笑着耸肩：“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乖乖听话？祈还在她手里。”
亦群盯着梦，他曾以为梦是甘愿选择站在埃妮斯一方，但现在看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威胁、被操控的棋子。
“事后后悔也晚了，你总不能就这么任由她摆布吧？”
梦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亦群。
亦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翻腾的怒火：“我们可以合作！”
梦的目光微微一颤，但他没有立刻回应。
亦群继续道：“那封虚假的信是你的把戏，对吧？如果埃妮斯设局让我按她的剧本行动...那么，我们就顺着这个剧本演下去。但区别在于，这一次，我们来操控局势。”
梦沉默了片刻，轻声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
“就算不为了你和我之间的交易，单凭我和祈的关系，我都会拼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
梦的笑意收敛，神情复杂地看着亦群。
“埃妮斯已经得知了这一层的情况，她可不会毫无防备的等着你的报复。”
“我要报复，不在乎她知不知情。而且也没有多大区别...无非就是让她能够死个明白！”
亦群微微眯起眼，反手将照片推回给梦，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讥讽：“这是一层保险，梦。你和我一样，没有太多的选项。”
梦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终，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想怎么做？”
亦群的目光变得锐利，他抬起手，指向梦的控制台：“调出机械城的一切权限。”
梦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开始动作：“你这可是让我毫无防备地站到你面前。”
亦群不为所动：“既然要合作，就得拿出诚意。”
梦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后手指轻点，系统的权限界面在空气中展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涌现，他将所有权限不设防地交托在亦群面前。
亦群没有浪费时间，他迅速浏览权限，随后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以幕后的身份，加速这一次的‘兽人竞技’。”
梦挑了挑眉：“你想把所有开拓者都逼到这里来？”
“没错。”亦群目光冰冷，“短时间内，把所有本层的开拓者聚集到这座中心宫城。”
“然后呢？”梦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饶有兴趣地看着亦群。
亦群勾起嘴角，眼神中透着几分熟悉的狠辣。
“我们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他调整权限，发现了将整座机械城的通讯系统。这并非是通过系统进行的通讯手段，更加的稳健安全。
“等人齐了，就用这玩意开启了对全体开拓者的广播。”
梦看着这一切，轻声笑道：“听起来很有趣，像以往咱们队里的公开大会。你是不擅长这些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埃妮斯在帮你念稿子，这回该不会轮到我替你念稿子吧？”
亦群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告诉他们，旧世界的科技引入带来了灾祸。”
梦一愣，随即笑容更深了些：“你是想挑起他们的愤怒？”
“更准确地说，是挑起他们的求生本能。”亦群继续道，“告诉他们，先驱队惨败，镜像们强占了他们的身份，妄图彻底取代人类文明。”
梦忍不住鼓掌：“你也想像埃妮斯一样，拔刀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亦群的目光冰冷坚定，他转头看向梦：“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碎镜像，重塑先驱队的荣光。”
梦望着亦群，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或许是他最初跟随亦群时，最熟悉的那种光芒。
亦群目光如炬，声音沉稳：“让新的先驱队，走向我们的战场。”
梦深深地看了亦群一眼，最终，他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那就让我们...开始表演吧。”
...
童帆小队的行军队列在空荡荡的破旧宫城里缓缓推进。
经过短暂的整顿，他们不仅成功收编了空城的残存兽人，还带上了一些流浪在城外，低智且畸形的变种兽人。此刻，队伍的规模已然壮大，但其中大多是些老弱病残，远远谈不上战力，反倒容易成为前行途中的沉重负担。
一头蓬松而苍老的狮兽走在队伍前列，它的鬃毛已经斑白，步履沉稳，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童帆给它取了个简单直接的名字——老狮。
小队成员们在路上有意无意地叫着这个名字，而老狮并不反对，很是满意，将此当做荣耀的勋章一般珍视。
老狮曾多次经历所谓的‘神选之战’，虽然它的部族从未赢得过这场血腥的生存游戏，但它对战区的情况了解颇深。它用生硬的人类语向童帆小队讲解着战区的布局，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拼凑起来，逐渐勾勒出一副完整的地图。
“这里是三层。”老狮一边比划，一边慢慢地说，“是最外边起点。像你们这样伟大的人，时而会被选进来。”
“然后是战区，对吧？”童帆接过话，皱眉确认道。
老狮口中所说的层数，似乎不是指世界树的层数，从它的比划中，童帆能大致听个明白，这就是在指整个第二层的构造。
“对。战区。”老狮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它的嗓音低沉，“战区有很多个，每片小区域都有一个中心哨站。神选者可以抢占...或者收编，占了就能有更多人，更多力量。”
说到某些词汇，老狮还会停顿一会儿，挠着下巴思考发音。也不知道它这口人类语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神选者？”一名跟在童帆身边的战士复述了一遍，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新人队长，“它是指开拓者吧？”
他们之间的交流当然还用着旧世界的方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战士们总觉得，得防着这些兽族佬一手。
“嗯，看样子它们都这么认为。”童帆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老狮，“你是说，我们可以抢占哨站？”
老狮点点头，继续补充：“尊贵的大人，你们有神力。能收编，也能让部族心甘情愿的追随。”
显然，在兽人眼中，开拓者的系统被称为‘神力’。他们将这场残酷的竞技视为神的试炼，只有胜出的神选者，才能获得最终的荣光。
童帆看向周围这些因战火而流离失所的兽人们，它们眼神中既有敬畏，也有隐隐的希望。
“你们的部族...从未赢过？”
老狮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们之前效忠的神选者会怎样，你们一般又会怎么样？”
“神选者自然是回归神的怀抱，我们...”老狮神情落寞，摇了摇头，“混在战场，活着，等神遣返。”
一片寂静。
兽人们说，所追随的神选者若被判定失败，它们就会被遣返回初始区域，继续等待下一次试炼。
对人类而言，这是场充满欺瞒与算计的竞技，可对这些兽人来说，它们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一次又一次地挣扎、轮回，却始终无法踏入最终的宫城。
童帆握紧了拳头。
“我们不会输的。”她低声说。
童帆小队没有时间犹豫。她们必须在中心宫城的关卡开启前，占据足够的哨站，以便在最后的试炼开始时，冲破各个部族的包围，杀入最终的战场。
现在的关键是——
“我们该从哪片战区入手？”童帆问。
老狮沉思片刻，抬起爪子，在地面勾勒出一片大致的地图。
“这里...”它用爪尖点了点某个位置，“这里是最近的战区哨站。”
童帆看着地图，皱起眉头：“但这里靠近中央区域，会不会已经有其他势力抢先占领了？”
“是。”老狮点头，“但如果够快，我们可以抢回来。每个部族的战力都有限，广阔的战区不可能全盘设防。”
童帆望着眼前这群疲惫的兽人，心知不能再拖延。
“也就是说，会有大量的游击战，那就走吧！”她说道。
小队成员们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言。他们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大量随机且快节奏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