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通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万灯的白色帆布鞋在突然转向，鞋尖在地面蹭出半圆形的灰印。她解围裙的动作过于急躁，金属搭扣卡在腰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储藏室的铁门发出呻吟。万灯用后背顶住门板的姿势让东野想起受惊的流浪猫。
万灯掏出手机，拇指在手机屏幕连按三下，壁纸上跃动的猫咪倒计时开始啃咬数字。她把手机屏幕贴在胸口。
“嘶——呼——”
看到万灯呼出不安凝结成实质，东野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限制了时间5分钟，然后还先深呼吸调整状态，万灯到底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呢？
告白是第一个被剔除的选项，虽然确实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有一点所谓的“感情”，但是万灯顶多也就十五六岁，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东野相信万灯的看人的眼光，也相信自己作为大人的矜持。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一个未成年少女在打工途中找熟悉的大人去帮忙的呢？
想到不好东西的东野视线快速扫过万灯全身上下，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淤青或者包扎痕迹后送了口气。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东野先生。“
“哦，哦。”
虽然东野并不紧张，但是看着万灯坦率地眼神还是情不自禁咽了口吐沫。
“接下来我会问您几个问题，您可以只用‘是’和‘否’来回答，拒绝回答的话就直接说拒绝回答，本来就是我的非分之请，不会多问任何东西的。”
“好的。”
对了，难道是那个吗，上次自己在紧急情况之下跳楼变身，哪时候万灯应该听自己的乖乖躲在柜台下面，当时应该是背对窗户的，她更不可能冒着危险冲出来，自己和她的关系完全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如果不是这个的话，还有什么问题能让她在两人独处时踌躇成这样吗？
东野提心吊胆，看着万灯因为紧张有些干的嘴唇缓缓张开——
“那么，第一问，您结婚了吗？”
东野被这个提问搞得摸不着头脑，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结了。”
“那么——”
万灯喉头微动，牙齿把下唇咬出月牙形白印又迅速回弹。
“您的妻子是魔法少女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戳东野胸口，凝固的记忆瞬间重新开始流动，东野脸色一变。但是东野没有忘记规则，秉持着大人的原则，东野压抑着情绪，从喉咙里挤出回答。
“……是。”
万灯松了口气，看着东野脸色一变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后又化作坚定。
“那么请问您和社王市魔务局有联系吗？”
“嗯，最低限度的联系，不过确实还是有联系的。”
“那么——”
万灯的眼神中带着不安和焦躁，以及不会放弃的执着。东野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见到如此真实的表情，平日的万灯该说是虚情假意，总是笑眯眯的。
“请问您能从中介绍一下吗，让我和您的联系人稍微见个面之类的。”
听到万灯的话，东野皱起了眉。这个小姑娘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魔务局是管理一切涉及到魔法少女和恐兽相关的事件，所以是需要高度保密的，理论上自己单单作为魔法少女家属没有特殊理由的话是不能去主动联络的，和自己对接的人员也往往是外围人员。
想到这里，东野叹了口气，出声拒绝。
“这恐怕不行。”
出乎意料，万灯并没有显露出失望之类的表情，反而是闭上了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除非，你能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请问吧！”
万灯满脸惊喜，声音都因为急躁不自觉变尖了。
“首先，你是打算以什么身份去接触魔务局相关人员？你是魔法少女烈属吗？”
万灯摇了摇头，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
“既然不是魔法少女烈属，那么难道你是魔法少女本人？”
听到东野的话，万灯闭上眼，短暂思考之后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东野先生就是东野先生啊，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说话间，万灯把手伸进凸出的衣领，从中取出了一条宝石吊坠，把垂着的宝石递给东野。
黄色琥珀像是凝固的秋阳，通体流淌着蜂蜜般浓稠的金黄色泽，边缘处泛着焦糖色的晕圈，昏暗的光线穿透万年时光的封印，能清晰看见内部封存的种子，如同被冰封的金色泪珠。
就像想要忘也忘不掉，从里面的魔法波动来看这是绝对的真货，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带着这样代表芽级魔法少女的琥珀石吊坠。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东野本能感觉到不对。
“那么，你的精灵呢？普通人不是会和精灵契约才能成为魔法少女吗？”
万灯吐了吐舌头，随后不好意思地摸头。
“其实这个吊坠是很久之前一个远方亲戚给的，到我手里快十年了。一直就是很普通的吊坠，直到经历了恐兽袭击之后才渐渐发生变化，您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避难的时候吗？就是我把锯子扔给您那一次，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就做了变身魔法少女的梦。直到前几天，我才算是彻底掌握了变身——”
说到这里，万灯低头，不好意思地抓着围裙。
“说是变身，其实也不过是短暂一分钟左右的变身而已，我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变成魔法少女，但是也没有精灵来找我，我总不能走进魔务局大门，对着门卫说‘我是魔法少女’吧？于是就想着找个懂行的人问一问。”
“于是，就找到了我吗？”
万灯乖巧地点点头。
东野叹了口气，开始飞速思考。
虽然从前觉得她的姓氏“万灯”只是巧合，但是现在考虑到能够把魔法少女秘石随便送人的性格，自己不得不确认眼前这个万灯和自己曾经认识那个万灯的关系。
“万灯，你知道‘誓约之星’的万灯缘吧，你们的关系是？”
“嗯，缘姐姐就是我说的那位给我吊坠的远亲。”
果然是这样吗……东野一拍额头。
魔法少女烈属是会妥善安置的，但是血缘关系远到一定程度就会超出管理范围。恐怕万灯就是那种太远的亲戚，所以万灯才会需要这样打工。
“我明白了那么能加个NILE吗？我会给你们安排一次见面的。”
“实在是非常感谢！”
就在万灯兴高采烈掏出手机扫描二维码的时候，东野随口问了一句。
“万灯你做魔法少女的初心是什么？”
“当然是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