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在昏迷中似乎听到了对话的声音,那些话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片黑暗中飘荡,但渐渐地,他开始能分辨出那些声音。
一阵剧痛让他清醒过来,他轻轻睁开眼睛,入目是一间幽暗的竹屋。药香萦绕,墙上挂着各色药材,一盏油灯在案头摇曳。他看到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在配药,想必就是方才听到的文神医。
"醒了?"文景松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内室,那里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躺在床榻上。
齐晓试图撑起身子,却被胸口传来的剧痛阻止。一旁的粉衣女子连忙上前扶住他:"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要轻举妄动。"
文景松放下手中的药材,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齐晓。他走到床前,把了把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沉声问道:"你可愿意永远留在白水谷?"
齐晓看到文景松频频看向内室,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恭敬地问道:"神医这是何意?"
"你体内的伤势非同小可。断心剑的剑气还在肆虐,若不好好调养,不出三日必死无疑。"文景松直视着齐晓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内室,"此伤极为特殊,我也想研究一番。若是留在谷中,我不但可以救你,或许还能......"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
齐晓敏锐地察觉到文神医话中有话,但他还是轻声道:"神医,在下心怀感激,但不能答应留下。"
文景松眉头一皱:"你可知自己现在的处境?"
"知道。"齐晓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为了活命,欺骗神医的善意,最后却要离开,岂不是让世上多了一个不信不义之徒?"
"你这是何意?"
齐晓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丝:"在下还要去寻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白水谷。若是暂时答应下来,等伤势痊愈后再离开,这般背信弃义之事,与我本心不符。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文景松目光一凝:"就算知道会死,也要如此?"
齐晓神色坚定:"在下并非求死。相反,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齐晓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活着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是为了完成必须完成的事。神医若是愿意救我,在下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我也绝无怨言。"
文景松听完齐晓的一番话,心下冷笑:"这小鬼倒是嘴硬,中了断心剑还在这里装模作样。若不是体内那股异力护持,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此时月色正浓,斜斜地洒进这间幽暗的竹屋。药材的香气在空气中缭绕,与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墙上悬挂的各色草药在微弱的灯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无数只饿狼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既然不愿留下,现在就可以走。"文景松板起脸来,说着瞥了一眼守在一旁的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欲言又止。她知这位医者的性格古怪,但是恐怕各大仙宗的大能在救人这方面都不如他。
"多谢神医。"齐晓强撑着要起身,剧痛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泛着幽幽的光。
文景松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药案,但注意力却始终在齐晓身上。那股异力虽然能护住心脉,却挡不住剑气的侵蚀。这般折磨下去,不出三日,必定形神俱灭。想到这里,他嘴角又浮现出一丝冷笑:"这小子怕是连自己体内的秘密都不知道,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粉衣女子快步走到齐晓身边,把他搂在怀中,又在齐晓的心口滴了一滴血,渐渐两人仿佛在粉色的光华中融为一体。
文景松背对着他们,冷眼旁观。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人在生死关头放弃尊严,跪地求饶。就连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仙宗名宿,到了真正危急时刻,也不过如此。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竹屋内愈发安静,油灯的火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拉得老长。齐晓的呼吸愈发急促,浑身战栗,却始终不肯开口求救。那缕金光随着痛苦的加剧愈发明亮。
文景松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三十年来,他从不主动救人,但此子体内的秘密,却让他生出了几分兴趣,为了颖儿也要留住他。那股异力竟能与断心剑的剑气相抗衡,而这小子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突然,齐晓猛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粉衣女子身上的粉色光芒更甚,快完全遮盖了齐晓和她自己的身形。而齐晓身上那缕金光在粉色氤氲下剧烈闪烁了几下,竟然开始暗淡下来。文景松眼中精光一闪,终于转过身来。
"有意思。"他缓缓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晓,"还不求我?"
齐晓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文景松,眼神依然清明:"在下说过,不能为了活命而欺骗神医。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就绝不会为了求生而违背本心。"
齐晓感受着体内剧烈的疼痛。每一次呼吸,断心剑的剑气都在血脉中肆虐,如同千万根银针在全身游走。他指节发白,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文景松转过身来,看着齐晓满头的冷汗:"你这是何苦?留在谷中有什么不好?"
"我想活下去,"齐晓的声音微弱却坚定,"我必须活下去。若是我死了,谁还会在乎她是否安好?"他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粉衣女子连忙又搂紧了齐晓,齐晓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齐晓不知道这个粉衣女子是谁,为什么如此关心他,这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也只有在卢燕身边才感受到过。
文景松背对着他,望向内室:"你就这么放心不下她?"文景松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这年轻人仿佛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过他见多了这种平日里说得慷慨,但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丑态百出的人,他已经不想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