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杂鱼你看,街上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城主的卫队也撤了,这事……总算是结束了吧?”
幼元小跑两步跟上楚胜的脚步,拉了拉他的衣袖,抬头望着逐渐恢复往日喧嚣的街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雀跃。
几天前街上还剑拔弩张的空气仿佛被风吹散,若不是青石板上未干的血迹和残碑上隐约透出的标语痕迹,几乎要让人以为那场声势浩大的抗议从未发生过。
旁边的安赛娜始终没说话,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目光掠过街角那些看似平静的面孔,脸上却没什么轻松的神色。
“结束?或许吧!”楚胜这时转过身,一脸无奈看了看眼前:
“幼元来我这里我不奇怪,但蔓琳小姐和雪薇儿小姐,你们是来……?”
话音未落,旁边的安赛娜偏过头,“别说得那么自然,我只是跟着幼元小姐罢了。”
楚胜无言,目光越过幼元和安赛娜,落在了两人身后那两道头戴洁白面纱,穿着牧师服体态苗条,曲线浮凸的身影上。
正是蔓琳和雪薇儿!
蔓琳往前微倾身,面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的声音透过薄纱传过来,带着几分轻柔与温和:“我们此次出来,是特意来道谢的。”
雪薇儿在她身侧轻轻点头,小手交握在身前,牧师服的衣料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我?”
“前些日子,教会收养的那些孩子快断了紫晶米,”
蔓琳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市面上价格疯涨,多亏了你和你的朋友,始终按原来的价格卖给我们,才没让孩子们断了修行的根基。”
“这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楚胜无所谓的摆摆手!
蔓琳隔着面纱浅浅弯了弯唇角,声音依旧轻柔:“对你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却是雪中送炭了。”
雪薇儿这时忽然抬起头:“楚胜先生,方才你是不是对抗议事件有不同的看法,明眼人都觉得这次的事已经平息了,城主的卫队也撤了,可你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她的声音很轻,显然,楚胜方才那句“结束?或许吧”里的迟疑,被她悄悄记在了心上。
蔓琳侧过头看了雪薇儿一眼,没出声阻止,只是目光也跟着落到楚胜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楚胜刚要张开口,喉间的话还没吐出来,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
先是街角一个路人猛地停下脚步,手里的布包“啪嗒”掉在地上,他像是没察觉,只是失神地重复着刚听到的消息:“紫晶米……紫晶米涨到一千五百异源石一斤了……”
这话像道惊雷劈进人群,瞬间让刚恢复流动的街道僵住。
“你说什么?王都政令下达后怎么可能还会涨回去,怎么可能……”
“是真的!”另一个气喘吁吁跑过的路人撞开围上来的人,脸上满是惊惶,“不止城里的商会,刚才收到消息,王国所有能买到紫晶米的渠道,全统一调到一千五了!”
“一千五?!”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疯了吗?!”
“这是不让人活了!”
怒的叫喊声像潮水般涌来,方才还在恢复秩序的街道瞬间乱成一锅粥。
愤怒与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开来,刚散去的剑拔弩张瞬间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有人死死盯着公告栏的方向,有人互相拉扯着确认消息,还有人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嘶吼,声音里淬着绝望的火星。
蔓琳和雪薇儿也站在原地没动,面纱下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雪薇儿下意识地往蔓琳身后缩了缩,方才那句关于“平息”的疑问,此刻已被这炸开的消息碾得粉碎。
望着眼前瞬间沸腾的人群,楚胜又瞥了眼街角那方被桐油糊住的残碑,喉间那声感慨沉了沉,最终化作一句低叹:“风停了,不代表浪就平了——山雨欲来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落进静水,在几人耳边荡开层层涟漪。
蔓琳闻言,隔着面纱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那份探究愈发明显,终于忍不住开口:“楚胜先生这话……莫非你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楚胜扯了扯兜帽,遮住眼底的情绪:“谈不上料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在街头嘶吼的底层异源师,
“只是猜着会有后手,毕竟这世道的规则摆在这里,资源从来都是棋手手里的棋子,哪能轻易放回棋盒,既得利益者又怎会甘心让步?抗议平息不过是暂时的假象,他们总要把失去的找补回来,只是……”
他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些人的胃口竟大到如此地步,一千五?连最后的遮羞布都扯掉了,这哪里是调价,分明是在釜底抽薪。”
风卷着人群的怒骂声过来,吹得他的兜帽微微晃动。
远处公告栏下已经围满了人,有人正用拳头捶打着那块冰冷的木牌,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群的怒吼中,夹杂着些细碎的、属于另一群人的声音,像被踩碎的玻璃碴,混在愤怒的洪流里,有底层异源师、有些是手头有些资源的零散异源师和一些中小商会等各种势力。
他们既是之前价格的推动者之一,也是主要的受害者群体!
“真他娘的悔啊……前几日见风声紧,怕砸在手里,咬牙把囤的那点紫晶米全抛了,想着少赚点总比亏了强,哪成想……哪成想这才几天,竟涨到了一千五!这一进一出,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肠子都悔得发青,可又能怨谁?怨自己没胆子赌,还是怨那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另一群声音甚至带着破罐破摔的绝望,
“愤怒?我倒是想愤怒,可愤怒有什么用?”
“前阵子紫晶米降价,手里的积蓄本就见底,想着再囤点,谁知道王都政令下来竟跌得更狠了!现在竟,哎哟,一千五一斤……我这点修为,拼死拼活一个月也赚不到三斤的钱,往后别说修行,怕是连维持现状都难!”
“这些上位者,哪管我们底层异源师的死活?说涨就涨,全凭他们一句话,我们的命,在他们眼里怕是还不如一粒紫晶米金贵。”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前阵子为了稳住局面,把祖上传下来的工坊都抵押了,想着撑过这阵就能缓过来……结果呢?现在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涨,之前的投入全打了水漂,那些大商会、大家族有的是家底耗,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根本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这哪里是调价,分明是赶尽杀绝啊!”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愤怒里裹着懊悔,绝望中掺着不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街道笼罩其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