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佐索瓦指尖在桌案上重重一叩,沉闷的声响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月岚小姐倒是好手段!”
他刻意加重了“手段”二字,目光如刀般刮过她脸上的笑意,“用七十异源石的价格砸市场,潮汐商会的魄力,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月岚轻摇折扇,眼尾的笑意漫着薄雾般的慵懒,语调清泠如精灵泉滴落在银盏上:“城主大人言重了,月岚哪有什么手段,不过是新酿的紫浆晶姆刚启封了橡木桶,想着让王国沾沾新酒的甘醇,投入市场先讨个开窖的彩头罢了。”
她抬手将垂落的水晶发卷别到耳后:“至于这价格,实在算不上刻意打压,新酒初临市面,总得让众人尝到实惠才肯传扬,薄利多销罢了。”
说到这儿,她扇尖轻点唇角,目光扫过席间绷紧的面孔,笑意里掺了丝夜风拂过古堡尖顶的凉意:
“倒是没想到新酒的生意,竟惊动了诸位,若扰了这场‘庆功宴’的佳兴,月岚真是惶恐惭愧!”
一番话听似恭谨,却暗将“恶意倾轧”说成“新酒试销”,把“撕破壁垒”归为“佳酿流通的常理”,既没接赫佐索瓦话里的锋芒,反倒像用丝绸裹着的银匕,轻轻巧巧将难题推了回去。
赫佐索瓦指尖在黑曜石桌面上轻轻叩了叩,他缓缓俯身,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拿出兽皮契约:“月岚小姐,何必把话说得这样绕!”
他将契约在桌案上展平,血印在光线下泛着陈旧的暗红,烫金古纹却依旧锐利:“之前的契约写得明白,潮汐商会不得借自有份额的紫晶米擅自供应市场,不得干预紫晶米价格的涨跌——三个月前你画押时,眼神可比现在认真多了。”
“如今你用这什么紫浆晶姆搅乱市场,逼得紫晶米价格暴跌,这不是插手是什么?”
“城主说得没错!这紫浆晶姆明摆着就是冲紫晶米来的,当我们看不明白?”
“潮汐商会再大,也不能随意违反契约肆意妄为吧?”
“月岚小姐,契约可不是废纸!紫晶米关乎多少势力的根基,你这样做,真把关系闹僵对谁都没好处!”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或软或硬,话语里的施压意味再明显不过。
在场的人不仅是法玛城的势力首领,更代表着路尔登王国部分的权贵与豪商,这些人或许单独拿出来或许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若拧成一股绳,便是连路尔登王国的王室都要给几分薄面。
而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赫佐索瓦特意将他们聚在一处,本就没打算单凭一纸契约让月岚退让,而是打着借势施压的主意。
潮汐商会作为遍布整个世界的庞然大物,区区一份契约未必能拴住他们的脚步,但这些在座者身后的家族、产业与王国权贵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力。
月岚纵然是潮汐商会在路尔登王国的负责人,也得掂量掂量——真要把这些人全得罪了,往后在王国境内的生意处处都会遇到阻碍。
毕竟,没有哪个商会能真正脱离地方势力的根基独自运转。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等着看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如何接下这联手施压的阵仗。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场面,折扇缓缓合拢,玉指轻叩着扇骨,
“城主大人明鉴!”月岚垂眸看着那行字,眸中平静如镜,“契约的每一个符文我都记得,‘不得干预紫晶米市场’——前提是‘紫晶米’。”
“一个是谷物,一个是酒浆;一个是潮汐商会原有的份额,一个是全新的品类,契约何曾规定过,我们不能售卖与紫晶米不同的东西?!”
“你……这……”赫佐索瓦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行文字——当时拟定签订契约都是盯着“紫晶米”与“市场干预”这两个词,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一种‘新东西’出现。”
“你在玩文字游戏!”金石商会会长猛地拍案,铜戒在桌面上砸出闷响,“紫浆晶姆效果与紫晶米无异,分明就是换了个名字的替代品!”
“若任由新东西打着‘不同品类’的旗号冲击市场,那我们之前的谋划岂不成了笑话?”
赫佐索瓦趁机抬眼看向月岚,眸中情绪复杂难辨应和道:“你我都清楚,那些异源师不会管它是谷物还是酒浆,他们只知道,花七十异源石,能买到与紫晶米相当的滋养……这已经动摇了市场的根基,而你带来的‘新酒’,已经让很多人手里的紫晶米开始发烫了。”
月岚转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首先我们潮汐商会从未违反过契约,也从未动过原有紫晶米的价格,若说越界,契约上的每一个证词都在那里,各位不会以为我是一个弱女子就好欺负吧?。
话音刚落,她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方才那层薄雾般的慵懒悄然散去,秋水双眸骤然变得冷冽,像极了北境冰封的河流在正午折射的寒芒。
那姿态里藏着的锋芒,竟比赫佐索瓦展平的契约上的烫金古纹还要锐利。
她抬眼时,那双似秋水的眸子已凝起冰棱,扫过席间众人时,方才还群情激愤的首领们竟莫名住了口。
“这……你,我……”他们自知理亏,有些哑口无言!
方才那春风拂过冰封湖面的柔和消失殆尽,此刻的目光像极了暴风雪掠过古堡尖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契约若要咬文嚼字,我们奉陪,但若说‘替代品’……敢问诸位,若只因效果有几分相似就要被归为一类,那这世上的生意,岂不是都该攥在一家手里才算合理?”
她向前半步,裙摆上的潮汐纹在光影里翻涌,竟真有了浪潮拍岸的气势,“潮汐商会在路尔登王国经商数百年,从未少过一分税赋,从未欠过一次约定——各位今日围在这里施压,与其说我‘违反契约’,不如说,是怕了这桶新酒,怕它戳破了某些人靠着垄断筑起的泡沫吧?”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她眼中的冰棱骤然碎裂,化作漫不经心的淡漠,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锋芒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