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申城的第二天，昨晚忙了半宿家务的江雨萌不仅没睡懒觉，反而醒了个大早，一起来就跑去超市买了些适合老年人吃的糕点牛奶之类的物品。
东西买好后，她叫了辆顺风车，一路向乡下开去。
望着路边的风景不断后退，女孩的心中隐隐有些忐忑。
她即将拜访的人，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又精明，不知自己能不能应付过去。
与她同车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无聊，一路上都在和司机闲聊。
两个男人从奥巴马谈到唐太宗，又从小孩上幼儿园扯到大学生就业难……
当年轻人提及自己工作的地方最近突然有很多人因病请假时，江雨萌突然插了一句。
“请假的人很多吗？是因为流感吗？”她好像听说过，最近申市有些人患了严重的流感。
“我也不太清楚。”年轻人挠挠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像比流感更严重些，大概是肺部的症状，反正不少人都中招了。”
“行了，别说了，系上安全带，前面有摄像头。现在这冬天，哪一年没流感。”
司机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完全没当回事。
就这样，江雨萌一路陪着司机和那位刚从楚省回来的小哥闲聊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开进一座乡下的小镇，停在一座自建房前。
女孩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大门。
然而，开门的却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年轻女人，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女人奇怪地问道：“你找谁？”
江雨萌赶忙应道：“您好，我找赵红英。”
“赵红英？这里没这个人，你找错门了吧。”
女孩急忙又核对了一下门牌号，确认无误后，心里犯起了嘀咕，赵妈妈不会已经搬走了吧？
眼看女人的脸色愈发的不耐烦，江雨萌正准备先行离开，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没错，就是熟悉的脚步声，因为其他人的脚步，不会如此密集且急促。
片刻后，门里又探出一位白发苍苍，但身板挺直的老奶奶，正是江雨萌今天要找的人，她曾经在孤儿院时的院长赵红英。
“你是哪位啊？”赵红英皱了皱眉头，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挺矛盾的。
女孩有些激动地回答：“赵妈……赵奶奶，我是江薰啊，是江笙的女儿。”
一听到是江笙的孩子，赵红英的表情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许多，连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原来是江笙家的啊，哎呦小姑娘长得真俊，我上次见你还是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吧，你现在上高中了吗？”
女孩尴尬地笑笑，小声回道：“奶奶，我已经上大学了。”
她记得，以前每次来看赵妈妈的时候，都会顺口提及小薰几句，赵妈妈或许真的年纪大了，给忘了。
“……上大学了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江雨萌跟在赵红英身后，越过一脸不悦的女人，走进里屋。
赵奶奶热情地拿出瓜子和炒好的花生，又不知从哪儿变出几颗奶糖，招呼女孩坐下。
江雨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在她，不，是‘他’和苏悦还年幼时，那时的赵奶奶就常常在有孩子哭闹时，从兜里掏出当时还很珍贵的奶糖，用来哄孩子开心。
两人坐定后，江雨萌看着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楼的女人，有些奇怪。
也许是瞧出了女孩的困惑，赵奶奶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儿媳，刚结婚没多久，这几天和我儿子闹别扭了，心情不太好，不用管她。”
江雨萌赶忙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奇地问：“赵奶奶，那我刚才问她您在不在，她怎么说不认识呢？”
“你是不是说的赵红英这个名字？”
赵奶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乐呵呵地说道：“这是你爸告诉你的吧，其实赵红英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赵顺娣。”
解释完，赵奶奶又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爸怎么没来呢？我记得他去年就没来，当时我还挺纳闷的，寻思他是不是太忙了。”
女孩想了想，为了赵奶奶的身体，还是决定再编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爸……这两年都在外地呢，去年可能真的太忙给忘了吧，今年他特意让我过来看看您。”
赵奶奶摆了摆手，感叹道：“看不看我都没关系，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你爸辛苦了半辈子，现在你也长大了，以后要多关心关心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基本上都是赵奶奶在那回忆往昔，江雨萌呢，就像个乖巧的小绵羊似的，老老实实地听着。
眼瞅着快十一点了，各家各户都飘出了饭菜香，江雨萌这才起身告辞。
赵奶奶本来是想她吃饭的，说了好几次都被女孩委婉的拒绝了，然后又非要把她送到镇口，直到女孩找到了回城的客车，才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才走几步，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折了回来，喊住了江雨萌。
“对了，你妈的祭日是不是已经过了，你爸今年去看她了吗？”
江雨萌愣了一下，回答道：“赵奶奶，我妈的祭日还有好几天呢。”
苏悦的祭日，就是江薰的生日。
当年妻子身患当时难以治愈的重病，却又恰好怀上了江薰，最终不幸在临产日倒在了手术台上。
要不是为了照顾孩子，她肯定也跟着妻子一起走了，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哦，哦，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成老糊涂了。”
赵奶奶拍拍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懊恼，却在江雨萌上车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良久后，空气中传来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自言自语。
“这孩子，都忘了小时候和我说过能变成女孩的事了，算了，看破不说破，这样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