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亚的小脑袋渐渐垂下。
“对不起、我…”
小女仆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骗了主人。”
阿莉亚越想越难过。
这次。
主人肯定不会再收留她了。
舅妈说过,贵族老爷们最看重下人的诚信。
欺骗主人这种事情,老爷们是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就算主人再怎么仁慈,也肯定不会容忍自己的身边,有着像她这样的骗子。
本来…
只是想着瞒着主人。
瞒着主人,不让他知道自己是异瞳的事实。
这样就能在主人的身边多呆一段时间,多赚一些钱。
她也好,舅妈也好。
还有…那些弟弟妹妹也好。
大家都很需要自己的那点工钱。
要是没有这笔钱…大家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小女仆死死握住拳头,指甲都已经快没入到肉里面。
一股脑地念叨着‘对不起’。
心里想着…要是没有这对眼睛就好了。
也就不会被人骂作【怪物】。
大家都说,看见她的眼睛,就会被塞壬诅咒。
被骂得多了,阿莉亚也不是没想过…将自己的其中一颗眼珠子给戳下来。
可无论是阿妈也好,还是舅舅舅妈也好。
他们都没有嫌弃自己的眼睛。
他们都说过…
阿莉亚不是怪物。
要她好好活着。
她也…努力过了。
可还是…
正难过着。
不曾想,夏尔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默默地蹲在阿莉亚的身边,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女孩子眼角边的泪水。
“别哭啦。”
夏尔的声音很温柔。
让阿莉亚互相起自己小时候…阿妈还在的时候。
也是用这样安慰她的。
女孩子抽了抽气,死死地咬着嘴唇。
尽可能不让自己继续哭下去。
“对不起,主人。”
紧绷着情绪。
阿莉亚勉强说道:“我、我会离开这里的。”
犯了错,就要承认错误。
纵使阿莉亚再不舍得,她也会从夏尔的身边离开。
只是——
夏尔看着女孩子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要离开。
“我又没有赶你走。”
他现在是终于明白了。
这孩子为什么一直要低着脑袋说话。
欧洲中世纪,可是极其愚昧的时代。
别的不说。
光是猎杀女巫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已经害死了不知道多少的妇女。
像阿莉亚这样的异瞳,肯定也会被那些愚昧的古人当成是诅咒。
甚至…就把阿莉亚当成了诅咒本身?
能平安活到现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因为我骗了主人。”
阿莉亚情绪低落:“而且…主人肯定不会喜欢一个灾星来侍奉自己吧。”
嗯,果然。
这孩子果然因为这对眼睛,遭受了不知道多少的白眼。
难怪之前问她名字的时候,都是支支吾吾的。
恐怕…大家都是喊她‘灾星’之类的名字吧。
还好。
夏尔是个现代人。
他当然知道小女仆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天虹膜异色症。
在现代,因为遗传或者是基因突变,会导致这种症状。
不过——
在这款游戏里。
异瞳,并不是一种疾病。
夏尔打了个响指。
“阿莉亚。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女孩子有些迟疑。
大家都说,看到她的眼睛的人,就会被诅咒。
可是…主人吩咐她了。
思考再三。
小女仆终究还是按照夏尔的吩咐。
她抬起头,看向夏尔。
“主人,你的眼睛?”
看到夏尔面容的一瞬间。
阿莉亚的瞳孔一缩。
她看得清楚。
夏尔的眸子,同样也是一对异瞳。
阿莉亚的眸子,一边是浅金色,而另外一边这是浅浅的淡蓝色。
夏尔不同,他一边是浅褐色,另外一边是琥珀色。
瞧着小女仆一脸震惊的模样。
夏尔轻笑着,刮了刮女孩子的鼻尖。
“如果你是骗子的话,那我现在也是一个骗子了。
“所以你也不用想什么离开之类的事情了。
“毕竟我是个大骗子么。
“大骗子,肯定是要让小骗子来侍奉的,不是么?”
游戏不同现实。
在现实里,异色瞳孔是病。
在游戏里,异色瞳孔却是一种极其稀少,几乎不为人知的特殊天赋。
魔法和信仰,是这款游戏中,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
在正常情况下,只要拥有其中一种,就无法使用另外一种力量。
但凡事都有例外。
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着极个别的人,能够同时拥有魔法和信仰力量。
而他们的特征,便是异瞳。
听着夏尔的解释。
阿莉亚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魔法,信仰。
这些听起来明明都是高高在上的东西。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和这些存在还这般接近。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是不会赶你走的。
“我不但要留你下来,还要帮你治疗你的腿疾。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还会把你带回去帝都,让教廷和魔法协会那群老东西好好培养你。”
夏尔看着小女仆呆呆的模样,笑着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门:“你听懂了没有。”
阿莉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不知道什么教廷,也不知道什么是王国魔法师协会。
更不知道能够同时拥有这两种天赋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夏尔不但不会赶她走,还要帮她治疗腿伤。
从记事起,阿莉亚就一直很羡慕那些能正常走路的同龄人。
等过些日子。
她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吗?
“谢、谢谢主人。”小女仆连声感谢道。
听着小女仆还是对自己一口一个主人。
夏尔在内心也不免叹了口气。
看来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给她消除。
正这么想着。
“咕咕…”
耳边,突然传来一小阵奇怪的声音。
夏尔顺着声源望去。
却见着小女仆捂着自己的肚子。
耳垂也渐渐红了起来。
“不、不是我。”
中午的时候,不是喝过几碗水了么。
怎么这么快又饿了?
“哦。”
夏尔眉头一挑:“那就是我咯?”
小女仆连忙摇头:“也不是主人。”
“噢,”夏尔明知故问,“那既不是我,又不是阿莉亚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阿莉亚也知道,夏尔这是在逗自己。
小脸涨得红彤彤的,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看着女孩子窘迫的样子。
夏尔笑了笑。
他没有继续捉弄阿莉亚。
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从村子里买的一块蛋糕,递到小女仆的面前。
“来,吃吧。”
夏尔手中的这块东西,说是蛋糕,其实更像是饼干。
是一小块由大麦、坚果、葡萄干以及少量芝士做成的烘焙物。
“这,这太贵重了,”阿莉亚连忙摇头,“我不能吃。”
开玩笑,这可是贵族才能有资格品鉴的蛋糕。
别看只有这么一小块。
可是足足要花一个先令才能买到呢。
要知道小女仆的订金,也就那么一便士。
这一块蛋糕,都快订十二个她了。
“你就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东西。”
夏尔这倒是没说谎。
如果是现代的烘焙品还好,可偏偏在游戏里的这些烘焙品,竟然是按着中世纪的款式去做的。
这对于夏尔这个现代人而言,完全就是难以下咽的存在。
如果他不是为了考察游戏里玩家的味觉能否存在。
夏尔是断然不会浪费钱,去买这种东西。
见阿莉亚还是没有吃的打算。
夏尔作势,就要将手中的蛋糕扔掉。
“既然你不吃,那我可就要扔掉了啊。”
“不、不要!”
阿莉亚一听,不免觉得着急。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浪费。
既然主人都愿意给她吃…
那她就吃了吧。
从夏尔的手中接过这块蛋糕。
阿莉亚用鼻尖嗅了嗅,又打量了许久。
这才终于愿意小小地咬了一口。
…嗯。
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