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儿推开酒楼那扇半掩的房门。
阳光从窗棂间洒入,尘埃在光中漂浮,映在一片喧嚣的酒席上。
雅间内。
白凌霜正倚在窗边,左手轻轻握着一盏未满的酒,右手随意地搭在桌沿,长袍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纤瘦却线条分明的手臂。
她并未注意到门外的来人,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似在看天边的流云,神情随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白凌霜,你家那位不是不愿意你和我们过多往来吗?”
开口的是一名身穿大红束腰长衫的少女,她坐在靠近白凌霜的位置,正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含笑挑眉,言辞中带着几分打趣。
白凌霜听见这话,眼尾微微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还未回答,她便将手中的酒盏随意地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她回过头,目光扫过那红衣少女,悠悠开口:
“我白凌霜的事,少打听!”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让原本喧闹的酒席微微一寂。
红衣少女本想再调侃两句,却在对上白凌霜抬起的双眼时,笑声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陆雪儿站在门边,目光穿过众人,定格在白凌霜身上。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听闻过的那些关于白凌霜的描述,将门之后,白家女,顽劣不羁,性如烈火。
然而,此刻的白凌霜却与传闻中的形象有所不同。
她的确有那种不羁的洒脱,可那双半垂的眸子里,却透出一抹深沉的冷意。
与周围这些笑闹的将门子妹不同,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中,白凌霜依旧像一头危险的猛兽,随时准备露出獠牙。
武者的直觉异常敏锐,就在陆雪儿盯向她的那一刻,白凌霜便察觉到了什么。
她目光猛地转向门口,四目相对,那一刹,陆雪儿几乎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从那双眼睛里蔓延出来。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唇瓣微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白凌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后眯了眯眼,脸上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像是一道电光划过脑海,照亮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陆雪儿......”
她心中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握住酒盏的指尖微微收紧。
前世那个与纪寒形影不离的侍从,忠心耿耿的陆雪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凌霜的眼中闪过一抹警惕,却又迅速被她掩盖住。
她垂下眼睑,压下心头的震动,站起身时,已经恢复了从容,看向门口的陆雪儿,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嗓音淡淡地问道:
“你找我?”
白凌霜刻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随意的调侃,仿佛对面前这个闯入者毫不在意。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经过了仔细的斟酌。
她必须要小心,小心试探。
如果陆雪儿出现在这里,代表的是纪寒的意志,那么,纪寒是否也......和她一样,重新回到了这里?
这一瞬间,白凌霜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雪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陆雪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微微低下头,以礼道:“小侯君,可以单独聊聊吗?”
她来见白凌霜的事不能传进太多人的耳中,但只要暂时瞒过宋青舒......
白凌霜闻言扭头看向席面上的小伙伴们,笑了笑,开口致歉:
“今日多有打扰,承蒙诸位赏光,改日凌霜定设一席相请,以作赔礼。”
白凌霜的话音落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却让周围那些将门子妹都愣了一瞬。
她从来不是那种轻易离席的人,更别说这场宴席是她发起的,可现在,她却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红衣少女微微皱眉,眼神在白凌霜和门口的陆雪儿之间游移,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
“凌霜,这人是谁?你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物有来往了?”
她话里“这样的人物”,听上去礼貌,却带着一丝轻微的不屑,陆雪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但没说话,只是垂着眼,仿佛对这样的态度不以为意。
白凌霜倒是挑了挑眉,唇边的弧度透着几分讥讽,又似笑非笑地看了陆雪儿一眼。
然后,她转回头,淡然道。
“我的客人,自然有资格与我往来。”
红衣少女本想再说什么,却在对上白凌霜那西风冷月般的寡淡目光时,咽下了后面的话。
她挥了挥手,仿佛这件事再无意义:“罢了,你的事,我不多管。”说完,便重新端起了酒杯,低头抿了一口,算是作罢。
白凌霜又扫了一眼席上的众人,眼神清淡而冷静,随即拎起自己的佩剑,将剑带缠在腰间,冲众人颔首:“诸位慢用。”
陆雪儿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目视白凌霜几步走到她身边。
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这位此时名声不显的小侯君,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
“走吧。”
白凌霜淡淡开口,语气既没有冷漠,也没有热络,仿佛只是要完成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两人并肩出了雅间,踏上酒楼外的长廊,风自栏杆间涌入,带着一丝凉意,将白凌霜衣袖的边角微微掀起。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陆雪儿,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隐隐戒备的冷漠。
“说吧。”
她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陆雪儿微微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思绪,然后抬起头,对上白凌霜的眼睛:“小侯君,我是奉陛下之命而来。”
这句话刚一出口,陆雪儿便感觉到白凌霜的气息微不可察地一滞。
那双深邃的眼睛瞬间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也仅仅是一瞬,白凌霜便恢复了原本的从容。
“陛下?”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说的,是哪个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