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天前，我度过了人生中第五个开学典礼，当然幼稚园的没有算进去。这可不单单是升入小学五年级那么简单哦，因为今年我，樱和竹一君竟然分在了同一个班级！这简直就是命运的指引吧？果然春假期间每天的祈祷没有白费呢。干脆就这样一鼓作气和竹一君再，再更亲近一点之类的。
我揉了揉温度迅速升高的脸颊。
我和刚开始时比真的有成长吗？明明这几年有那么多和竹一君独处的机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和一开始差不多啊……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
这四年我也没有在原地踏步，我可是做了很多调查的。像是竹一君最近想吃柴鱼饭团，会把番茄当成水果，除了蘑菇以外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或者放假一般会宅在家里整天沉迷于漫画和动漫，虽然偶尔也会被同学找出去踢球，但似乎还是没什么朋友的样子——不过朋友重要的是质量啦，只有两个朋友的我可是非常相信这一点的——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哦，像是竹一君喜欢白色，经常读轻小说，但不常听轻音乐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我对竹一君的了解已经全面到就，就算是以后一起生活，像是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结……噗咿
差点就在公共场合待机了……看来这种对我还是有点太早了。
至于为什么是在公共场合？当然是为了明天采购啊。在樱花祭一起去赏花，现在已经是星宫和羽鸟两家每年的保留项目了。虽然我的父母因为工作很忙，基本上没机会去，星宫家的父母则是每次都会留一个人看家，听说是因为什么家族传统，所以基本上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
所以，为了明天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我专门拜托妈妈带我坐电车到了镇上最大的超商。不过才刚一到超商门口，妈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放小学生一个人去买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不过有约好一小时后在车站汇合，大概没关系吧。
该说不愧是超商吗？人数确实不是家附近的杂货店能比的，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祭典游行的那种程度？感觉已经快要变成在人潮里游泳了，因为我不太擅长游泳……还有其他的运动。
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艰难地挤出人群，来到了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清点手里的食材。
柴鱼片…有了，海苔…有了，鱼肉松…有了，米和蔬菜之类的家里都还有剩，所以还差酱油和番茄，回去的时候还要再给樱买一份稠鱼烧。
对了，鸡蛋好像也快用完了，是在哪个方向来着？刚刚好像有看到过……
我转过头搜索鸡蛋的踪影，却意外地和正踮起脚尖，双手抬在胸前悄悄靠近我的黑发少女对上了视线。好像有种猫的感觉。
“……那个，下午好，樱？”
“唔……”
樱低头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自暴自弃地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一股甜甜的樱花味的香气伴随着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传来。
“猜猜我是谁！”
“嗯，是，是谁呢？”
虽然我配合着尽量装出惊讶的样子，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大概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悻悻地拿开了手。
“真是的，都怪律子突然回头啦。”
樱的脸变的鼓鼓的，就像是被人捞上来而生气的河豚，不过樱很可爱，所以更像是鼓着腮帮子的仓鼠？
我忍不住用手指戳上去，樱“噗”的一声漏了气，但随即又会微微张嘴充填好。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我脑海里是满满的青蛙。等一下，那样好像会有点恶心吧，一大群滑溜溜黏糊糊的绿色生物聚集在一起什么的。不过如果只有一只，而且长相比较可爱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大约重复了五次后，樱没有再继续充气，而是一脸好奇地朝着我手中的篮子探出了头。虽然我这边是不介意多来几次啦，樱的脸颊很有弹性也很光滑，感觉一直这么戳下去也不会腻的样子。
“说起来今年是律子家准备午饭啊，这次要做什么，我看看……果然是柴鱼饭团啊，也是，毕竟竹一哥前几天说过想吃来着。”
“才才才才才没有专门为竹一君做呢！就只是，就只是，对了！我听竹一君提过后很感兴趣，那个，不是对竹一君感兴趣啦！虽然也不是说不感兴趣，不对！是在说我碰巧对柴鱼饭团感兴趣而已！”
这样有应付过去吧？应该有吧？没，没问题的，大概。
樱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是是是，明明这么好懂，竹一哥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可恶，有时间研究那种小手段的话就不能先培养一下这方面吗？”
好懂？我吗？这方面又是什么意思？不，不行，我要冷静下来，我的伪装，不对，掩饰，不对，唔，那个，总之就是那个做的很完美了才对，应该没有漏出破绽……好吧，也许有稍微露出来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樱眯起眼睛盯着我，害我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算了，反正竹一哥也没有别的异性朋友，倒不用担心被别人抢先。律子就慢慢来吧，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真的？谢谢了，樱……”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发现樱正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哦呀哦呀，律子这不是能听懂吗？嗯嗯，真是青春呢。”
我准备化身河豚律子表示抗议，但鼓起来的脸颊立刻被樱捏住向两边拉长。
“噗咿~”
“律子的脸，嗯，有种幸福的感觉呢。虽然不能一直拉长有点可惜……说不定可以？”
“桌复到德啦！”
不要真的试着用力啊！
“好过分，樱！”
我揉了揉大概已经完全变红的脸颊——虽然有相当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但樱也绝对逃不了干系——没有变形就好。
“抱歉抱歉，因为手感真的很好，所以就没忍住。”
樱笑着说，看起来完全没有在反省。
“比起这个，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超可爱的挂件，本来是打算明天送给你的，不过既然都碰到了，当当当~”
樱兴奋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型青蛙吊饰。
虽然樱说它很可爱啦，但我只会觉得有点阴森，因为，怎么看都很奇怪吧，一只通体蓝紫色，已经接近黑色的卡通版青蛙，嘴唇和眼睛是鲜红色，比起番茄更接近动脉血，系着吊环的苍白色绳子还直接拴在了青蛙的脖子上，看起来就算什么时候把青蛙的头拽下来也不奇怪，不如说根本就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感觉的吧？如果是晚上看到，大概会做噩梦。
“看，我也有一个哦，这样就是成对的了。”
樱又拿出了另一只同款的青蛙，在我眼前不断晃动。
这是什么诅咒仪式吧！
“那个，樱……”
“你会收下的，对吧，律子？”
樱依然带着微笑，但我感到了一股寒意攀上了后背，大概还被诅咒青蛙强化过一次。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大概。”
我接过其中一只，一把塞进了口袋最深处。感觉再继续看着的话它会自己动起来，话说它应该不会在半夜袭击我，像是用绳子拴住我的脖子之类的吧？要不要干脆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啊？
“嗯嗯，好孩子好孩子，”樱满意地看着我收起青蛙，接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拍了拍脑袋，“啊！说起来我差不多要回去了，爸妈还在停车场那边等着呢律子要一起吗？今天竹一哥看家，所以车上还有空座。”
“不了，我和妈妈约好了在车站汇合的，而且也还有东西没买。”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明天见，律子，不要熬夜到太晚哦。还有，我很期待明天哦。”
“嗯，我也很期待明天。”
“期待竹一哥吃下你亲手做的饭团的反应吗？”
“才不是啦！……就只是稍微有一点点，而已。”
“是是是。”
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我觉得樱大概是笑着跑开的。
真是的，这下脸又更红了，都怪樱啦。
………
听说这种时候哼着歌的话会变得轻松一点，不过我也想不到要唱什么歌好，感觉只会让呼吸乱掉而已。
离开商场后，我独自走在人行道上，春日的夕阳把金灿灿的余晖撒在地上，比起落寞，应该更像是温暖吧？大概任谁看到了都会这么觉得。斜挎在肩上，腹部像是吃撑了微微鼓起的布袋，正迎合着我前进的节奏前后摇摆着，如果不考虑重量的话或许算是温馨吧。我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和妈妈约在商场门口汇合。
商场到车站并不是很远，只要经过两个十字路口再左拐就可以了，而且我也没有买很多东西，如果是竹一君，就算是樱都能轻松完成全程吧。不过该累的时候就是会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无奈地戳了戳自己上臂有些软趴趴的肌肉。叹气声稍稍从嘴角溜了出来，希望幸福不会因为这个溜走吧。
所幸我不是这条路上唯一一个在挣扎着前进的人，一旁的马路上塞满了各色的汽车和各种鸣笛声。看着他们和我一样辛苦地向前挪动，我似乎得到了些许慰藉。同伴意识……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说起来，这里会堵成这样还挺稀奇的，毕竟车道相当宽。是附近有什么祭典吗？也说不定大家都准备去看樱花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因为，如果有开心的事等在前面的话，现在的烦恼就没那么难熬了。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肩上的布袋似乎配合着雀跃的心变轻了一点。
“好，就这么一口气冲到终点！”如果是樱，说不定会这么喊出来，不过我就做不到了。
然而随着我逐渐接近十字路口，鸣笛声逐渐被刺耳的警铃取代，漂浮在半空中的心情也被拉拽着落回了地面。
不远处的路口处，造成拥堵的元凶正横着停在马路正中央，占据了超过四分之三的车道。大卡车的不自然地向内凹陷，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是能继续运行的状态。相较之下小了许多的两辆警车停在一边，三四个穿着制服的人拉起了黄黑相间的警示线，现在正在道路离我较远的一侧疏散着行人和车辆。
而在车道的另一边，一辆淡绿色的小轿车被掀翻在地上，只是勉强能分辨出车的外形，完全碎掉的车窗散落在周围的地面，依稀可以看到暗红色的痕迹。驾驶室严重变形的车门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旁的地上。车子里没有人，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留下了三道长长的，暗红色的痕迹，断断续续地通向更远一些的地方。
虽然大部分人不曾注意过，但车祸——即便只考虑致死的车祸——发生的其实相当频繁，如果放到世界范围来看，平均大概每隔三四分钟就会发生一次。
当然，这并不是在说这种事很常见，所以不值得太在意什么的，毕竟这种事不能简单地用数字代替。实际看到的话肯定还是会心情沉重，在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感到同情和悲伤……不过，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我大概不是很冷漠的人，所以应该会心情沉重地快步离开现场吧，这样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虽然没有根据，但我几乎可以确信平时的自己会那么做。
那么，我现在又为什么穿过了人群，为什么在跑向那辆不成样子的车子呢？
啊！对了，是因为这辆车莫名的有些眼熟来着，和星宫家的那辆，和我不止一次搭过的那辆，和我曾经与樱和竹一君一起坐在里面的那辆。
不过说到底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吧？明明就只有不到五万分之一的概率，樱和我可是连汽水的“再来一瓶”都没抽到过的哦，所以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什么的，绝对不可能的吧？说不定只是这种绿色意外地很流行而已，对，肯定就只是这样的巧合吧？说到底车身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会觉得眼熟根本就很奇怪吧？对吧？只是我很奇怪而已对吧？嗯，樱以前也这么说过，所以这绝对就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因为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啊。真是的，我居然犯这种错误啊，明天会被樱嘲笑的吧。
说起来肩上的布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呢，掉在地上了吗？那样的话鸡蛋什么的大概不行了，稠鱼烧也会摔变形的吧？樱大概不会在意的。希望没有被人捡走才好。
淡绿色的残骸逐渐在视野中扩大，不安和恐惧逐渐攀附上了四肢，像是要阻止我的行动，连双腿也附和着传来一阵阵的虚弱。
真是的，真奇怪啊，只是确认一下而已吧？反正肯定也只是我看错了而已，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吧？对啊，星宫家的车应该比这辆更……更……更漂亮一点，应该…应该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才对，所以肯定不是这辆的，肯定不是，绝对不是。
余光似乎捕捉到了某个蓝紫色的物体落在暗红色的痕迹旁边，但我拼命地移开了视线。绝对不能看清楚，否则的话就到此为止了，很多事情都是，从大脑的某个角落发出了这样的警告。
并不是什么矛盾的事，只是，只是……只是稍微……
结果连用来说服自己的，一直都喋喋不休的语言也中断了。缠绕在身上的感情是什么，我现在已经不太能区分。
我沿着暗红色的痕迹跑到了残骸的后方，在那里，三块白布下盖着两大一小三个物体，几束熟悉的颜色蘸着暗淡的血块从一旁漏出。我放慢速度，走到较小的一个凸起边，试着想要蹲下，但双腿却突然失去了力气，以至于直接跪在了地上。粗糙的地面咬破了皮肤，带出点点鲜血和疼痛。血的气味，铁的气味，属于我的和不属于我的，都一股脑地钻进了，刺进了鼻子。
我咬着牙，颤抖着伸出手指，捏住了白布的一角。明明只是普通的布，却重的不像话，不论我怎么命令自己的手臂抬起来，得到的结果也都只有不断加重的呼吸与心跳。
心脏，膝盖，手臂，大脑，我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在发出哀鸣，聒噪得令人心烦，平日里难得灵验的直觉此刻却格外的清晰，清晰地要我停下。
吵死了啊！那样的话我是为什么要跑到这里啊？而且樱说过的吧？说她很期待明天，说她每年都会陪我去看樱花，说要一直和我做朋友……所以不会的，所以肯定不会有这种事的啊！
借着莫名的涌上来的力量，我的右手猛地向上抬起，掀开了白布的一角。白布的下面躺着我最初也是唯一的朋友，曾是我朋友的物体。樱花的香气完全被浓稠的铁锈的气味掩盖；夜空般的长发被凝固的血块拢在一起；不久前兴奋着红润的脸颊如今冰冷苍白而僵硬，暗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我听不到，也没人能听到。
手还维持在原来的姿势，但苍白的布的一角从指尖滑落，像是凋零的樱花一样缓缓飘落，把我和樱分到了不同的地方。
警铃的声音，人群的声音，汽车的声音，大家都约好一样的安静下来，整个世界都约好一样的安静了下来，只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在我的身体里面。
喊出来的话，会好受一点吗？但就算把嘴张到最大，发出的也只有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脸颊传来水珠滑过的触感，但我肯定不是在哭，不然的话，胸口的疼痛应该多少会缓解一点吧？至少不该像现在这样蔓延到全身，不该这样咬住我的每一个部分，不该这样一点点地把我撕碎。
好痛，膝盖也是，心脏也是，头也是，好难受，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呐，站起来啊，樱！和平时一样抱过来啊！你不是喜欢这样吗？樱，再笑一次啊！你不是最擅长了吗？呐，樱，拜托不要丢下我……
拜托了，谁来告诉我这是假的；拜托了，如果这是噩梦的话，快点让我醒过来啊！！！
回过神时，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微微打开的房门中透进一丝灯光，但改变不了房间昏暗的格局。
什么啊，只是做梦啊——如果能这么说服自己，就这么相信的话，应该会变得轻松吧？如果，四肢没有任性的输送着疼痛的话，我应该就能相信了吧？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这类的记忆就算搜遍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线索，只有樱的样子和血的气息格外鲜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来，几乎就要占据所有思考的空间，连逃避开的余地都没有给我剩下。
并不觉得冷，但我还是用被子死死裹住了身体，不，大概还是很冷吧。
“律子？已经醒了吗？”
电灯被打开，光芒有些刺眼，似乎有稍稍感到温暖。
妈妈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坐在被摆在床头的椅子上。
“妈妈，那个，樱她……”
怎么样了？颤抖的声音钻过干得发痛的喉咙，虚弱的连我自己都无法听清。
现在问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吧？毕竟已经亲眼看到了，就算这样也还是想要再挣扎。明明就连希望尾端的光芒都看不到，我几乎要讨厌起了，樱一定不会喜欢的，这样软弱的自己。
“……抱歉。”
妈妈避开了我的视线，挤出两个字回应。
不受控制的眼泪自顾自地流出，静静落在地毯上，在更早以前就染出了一块深色。
再也不会见到樱和她的父母了，明明是已然知晓的事实，却依然有什么刺进了心脏。再也不会见到那三个人……
好痛，脚也是，胸口也是，好痛。
“妈妈，那，竹一君呢？”
我几乎用尽仅存的力气，再度抬起了头。
“那孩子的话，虽然没有受伤，但……很难说是没事。”
妈妈有些为难地回答。
虽然只有连微弱的烛火都不如的光亮，但已经是最后的光明了。
我迅速坐起身子，没有休息好的双腿发出了哀鸣，大概迈出步子时不会好受的吧。但现在我连去理解这些的余裕都没有，只想放任自己一头扎进黑夜的城市。
但是妈妈却按住了我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不会让你出门的。”
“但是……”
“葬礼就在后天，我会去星宫家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
那么也让我一起去，这句话已经卡在喉咙，却没能说出口。
已经很累了，就稍微休息一会吧，只是稍微休息一会而已。
葬礼上，樱的身体被放在了一口小小的棺材里，不是我掀开那块布时的样子，但也不是生前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在浓厚的妆容下显得很平静，是樱从来不曾露出过的表情。所以我知道樱并不在那里。
一定不是真的。
好痛，明明双腿上只留下了小小的，细碎的伤口，但是好痛。
忽然，竹一君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野，我没有多想什么就追了上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竹一君！”
竹一君回过头，眼睛依旧红肿着。
“我……”
“是律子啊。”
竹一君打断了我，我的手也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像是在畏缩着什么。
声音发不出来，明明有数不清的话想要说出口，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我的样子，竹一君相当勉强地做出了笑容，或者说是某种即使是看起来也不像笑容的，由各种各样的情绪凝结成的东西。但至少那里面没有丝毫能让人安心的成分。
“律子也很难过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竹一君偏开了视线，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莫名的显得很遥远。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没事的话就看着我啊！
如果我能说出来，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但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自己的双腿像初生的羊羔一样颤抖。
回过神时，陌生的大人们已经将竹一君团团围住，带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倾诉着同情与惋惜。不久我也被妈妈带回了家，再没有找到向竹一君搭话的机会。
再下一次我走上那条已经街道，去到那栋不清楚去过多少次的房子时，星宫家的门已经被紧紧锁上，没有人生活在里面的气息。星宫竹一，如今是藤原竹一，跟随着收养他的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更具体的情况就没有听说了。
我再度拼命奔跑着，明明该迈出步子的时刻已经错过了，我还是拼命地跑着，只要停下一瞬，大概就会被什么吞噬掉吧。
我像是拼命拍打着翅膀的小鸟，努力地想要触及那片无垠的天空。就躲进那片白云里吧，就躲进那片乌云里吧，这样的话，悲伤，愧疚，痛苦，什么都不会追上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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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律子，你知道吗？即便是最轻盈的鸟也不能一直飞下去哦，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回到地面，哪怕那里有数不清的危险。
所以，律子，你的翅膀不是为了逃避哦，那样只会越来越累而已。请跳出鸟笼，飞起来吧，请用你的翅膀去搜寻属于你的自由与幸福。
我会在地面，衷心地为你祈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