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空遥望夜色，入目的只有点点星光。
雅科夫坐在直升机机舱的舱门口上，一面叼着枯草，一面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在他的身后，两位从林子里带上来的士兵正斜坐在椅子上打盹。
雅科夫可睡不着。
或者说，他无法像他们这样睡着。
自打出了那事后，他便很少主动睡觉了，每一次都是，如果不是把自己的精力耗尽，他绝不会主动上床。
阵阵的夜风通过打开的舱门吹打在雅科夫的脸上。
这风阴湿且寒冷，简直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地洞里窜出来的一样。
绑着杂草的头盔被雅科夫摘下放在一旁，而在这头盔的阴影旁侧，一位红隼队员正冲着对话机在喊话。
在静悄悄的森林上空，唯有这架雌鹿独自一人在徘徊着。
“队长！”
那位与对话机喊话的队员喊住了雅科夫。
对方一脸正色的看着他，手中的无线耳麦滋滋发出白噪声来。
而在白噪声之后的，则是一道叫他万分熟悉的声音——是卡彭的。
“任务取消，不用去管那只丝忒了。”
“是。”
雅科夫点头道。
“回来后直接到营地里面来，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
“是。”
“好了，注意安全。”
将通话结束，卡彭放松地向后靠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位上。
他招了招手，汽车旋即发动，随着一阵轻微的抖动，这一辆墨绿色的吉普很快便奔驰起来。
卡彭从包囊之中掏出几袋透明的取物袋来，在透明的塑料之中，几块艳红色的血块正静静的待在里头。
这是他们从林子里面搜寻得来的。
尽管没有抓到丝忒本体，但有了这些东西，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而最关键的，则是放在包囊底端一个玻璃罐里头的一小块碎肉，这东西，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雪堆里找到的。
在汽车过路的时候，些许的碎石叫车辆颠簸起来。
而在这颠簸之中，那一小块被禁锢在玻璃罐里头的碎肉似乎微微一动，宛如有生命似的从杯心滑到了杯壁。
卡彭摇晃着那个玻璃杯，将左眼靠上去。
在黑暗中，那一块碎肉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匍匐。
“布柳赫夫！”
他朝着前头开车的男人喊道。
“你说，联邦的人会出多少钱买它？”
卡彭靠在副驾驶位上，一对锐利的眼神斜向自己选定的回答者。
“队长，”布柳赫夫犹豫道，“我们真的要把这些东西交给那些家伙吗？”
听着布柳赫夫问出这样一句反问来，卡彭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侧身过去，眯了眯眼，喉口里压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嗯？”
“没有，我不是反对。”开车的布柳赫夫将汽车降档，奔驰在道路上的汽车速度旋即缓慢起来。
在他们的前方，一道远光从道路的尽头射来。
“我只是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车子吱嘎一声停在路边的空地上，“毕竟我们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
“布柳赫夫上尉…”
卡彭看着眼前说话男人微笑。
这笑容不多见，甚至可能压根不能称得上是笑，只不过是运动脸部的肌肉强迫两唇的边角向上翘起。
但布柳赫夫见过，在这位队长在作弄目标的时候见过。
“布柳赫夫上尉，我刚才……”
呼啸而过的车队掩盖住了卡彭的后一句话。
疾驰而去的车流宛如一道山洪似的从二人的小车旁侧冲过，在小小的吉普车上，卡彭提住了布柳赫夫的衣领。
在那一双鹰一般的瞳孔中，被提衣服者的身子一下子佝偻下去。。
“队长……”
看着面前男人的神色，布柳赫夫猛地清醒过来，他懊悔着打算讲些什么来补救，但还没有出口，一阵笑声便打断了他的申辩。
“哈哈哈！”
卡彭一边大笑，一边挤眉弄眼地模仿布柳赫夫刚才畏惧的模样。
“布柳赫夫，你怎么了？”
“还队长。”
“呵呵呵，你怕我干什么？”
“怎么？咱们两个不是老朋友，而是什么仇人不成？”
布柳赫夫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听着身前男人的笑声，脑袋像是齿轮生锈的机械一样摇动。
“上尉，你说对吗？”
卡彭盯着他，露出一排皎白的牙齿。
“对！”
布柳赫夫赶忙点头。
“欸，”卡彭忽地一转话题，用手指向二人身侧奔驰而去的车队，“你还记得韦罗斯维奇吗？”
“就是那个小个子的家伙，信拜火教的。”
布柳赫夫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位队友。
对方是团队里面的牧师，这当然不是这个团队有多么保守，而是每次执行任务时对方都会向着自己所敬仰神明跪拜磕头。
不仅如此，每次出任务回来，他都会祈祷。
有人询问他是为了谁祈祷，这家伙却回复所有人，于是乎一个牧师的名号便落到了这个家伙的身上。
“你还记得他什么时候走的吗？”
卡彭继续讲道。
布柳赫夫没有说话。
“不记得吗？”
“我倒是记得，当时执行完任务出来。本来我们打算直接走的，这家伙却在车上祈祷了两声。”
一个火星在车灯前被点燃。
卡彭深深的吸了一口，一团混杂着尼古丁的烟雾顺着他的口腔涌向天空。
“谁晓得那个司机是个大嘴巴的家伙，在酒馆里头扯什么遇上拜火教徒。”
“呼……”
“你见过韦罗斯维奇的尸体吗？”
“一枚大拇指大小的子弹从他的前额打了进去，把整个脑子全部绞碎了，后面雅科夫那家伙看尸体的时候还呕了好一阵子。”
“布柳赫夫。”
卡彭静静地看着身侧老友。
“小心点，别和他一样祸从口出。”
布柳赫夫看着身前男人，他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他想要点头但却干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好。
停下的吉普车像一头睡倒的小象一样，而在这头小象的身侧，一眼望不到边的士兵们正乘坐着各式工具前往前线。
有装甲车里的，有卡车上的，有坐在坦克外侧的，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这群年轻的薪柴被一捆捆的甩向火场。
“走吧！”
在最后一列车队离开后，卡彭向着布柳赫夫命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