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没睡着吧，黎佑？你要是半夜起来上的厕所，眼睛绝对是粘在一起，像是随时会睡着的样子，根本不可能那么精神。”
“让我猜猜，现在你的卧室里是不是还开着电脑，上面摆着一大堆资料？”
少女说罢，用一种十分笃定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
“……”
“嗯，我说过，我想要帮你……”
黎佑见自己在她面前毫无心事可言，索性也不再掩饰：
“中考才刚结束没几天，我们还有足足两个半月的时间，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这几天你也可以抽个机会，去买点生活必需品，比如洗漱用品、衣服被褥，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青涩的脸庞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一丝薄红，“内、内衣和卫生巾之类的东西……”
“这个月我的的生活费还有七千多块，到时候我会分给你五千，买东西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出手倒是挺阔绰的，但这种事情你不该和我一起去吗？”少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暂时不想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这件事还是之后再说吧，我叫你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黎佑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开口，“对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手机！”
他快步走出卧室，又很快小跑回来，兴奋地举起屏幕给少女看：
“这是我刚刚从海东省《户籍管理制度》里查到的，更加具体的规定。”黎佑眼里好像冒着小星星，有些雀跃地说道，“简而言之，只要咱们二叔愿意和你结成收养关系，然后进行一个简单的评估流程，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身份问题了——嘶！”
谁料他话音未落，少女就无情地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脑瓜崩，略带幽怨地瞪着他：
“笨蛋！你也不用你生锈的大脑好好想一想，我要是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还把你叫来干嘛？”
“也是……”少年闻言，脑袋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那怎么办？我们两个的思维本来就差不多，如果连你都想不出来办法，我估计更没希望了。”
“……”
“你先别灰心，黎佑，办法总会有的。”少女出言安慰，彷徨的脸上挂着淡淡微笑，“二叔他虽然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可人一直都挺好。”
“而且，”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仿佛突然增添了几分自信，“我现在可不是男生，不需要背负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期望。”
“假如我卖个惨，装一下可怜的话，就能这么糊弄过去也说不定？”
“……”
黎佑顿时陷入了沉默。他在少女脸上看到的似乎不止从容——
不，倒不如说，她很明显在强颜欢笑。
“你……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他没有点破，而是担忧地问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我大概率会直接坦白，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
“而且你别忘了，二叔他是在商务局工作的，职位还不小。如果他突然心血来潮想查明你的来历，想必也是了如指掌的事情……”
“……”
少年的话就像盆冷水，一下子泼在了少女的身上，冰冷的寒意深入骨髓。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还能指望我怎么办？”
她突然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蜷缩着身子喃喃自语：
“我一直都只会逃避，只会演戏，我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一个虚伪的人而已……”
她自暴自弃地垂着眸，然后用手将头发拨弄在自己脸上，覆盖整个面部，如同一块黑色的遮羞布。
“没有身份，没有家人，失去了一切，我还不如找个机会，下去陪妈妈好了……”
“对、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但你也不能这么说自己！”
心知自己的话太过尖锐的黎佑连忙出言挽救，想要努力弥补对少女的伤害。
“虽然或许是你变成女生的原因，但你现在可要比我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活泼和自信，我真的很羡慕你！”
“对不起。其实，我，我一直都想拥有直面生活的勇气，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可以……”
“……噗嗤。”
少女不知何时露出了一只眼睛，看着他笨拙地向自己道歉的样子，她破涕为笑。
“用大实话击碎我心理防线的时候，倒是充满了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勇气。”
“早知如此，我就该直接扮成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最好还是顶级绿茶的那种，用花言巧语把你骗成傻子，然后用你的钱能住多久住多久，能吃多久吃多久，直到把你变成穷光蛋，彻底吃干抹净。”
“……”
“如果是‘自己’的话，其实也无所谓吧……”
黎佑小声嘀咕。
“喂，我就算没听见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更何况我听见了。”
少女已经完全擦去了脸上的痕迹，正以一种似曾相识的玩味表情注视着他。
而这次，黎佑没有再为自己的羞恼辩解，而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嘴里咕噜着说不出话来，意味不言自明：我都听你的，你说的都对。
“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得亏打交道的第一个女生是我，不然早就被人骗得团团转了……”
少女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像是撒气般薅了下他的头发：
“我原谅你啦。或者说，我本来就没跟你生气。”
“接下来，”她微微收敛笑意，恢复了些许严肃的表情，“我想听听你最真实的意见。”
“不要有什么顾虑，想说什么说什么。”
“给你倒数三个数，三、二、一……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