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他们快追上来了!”
林池衣着褴褛,半扛着黄文静,一只手提着他们仅剩的的摄影器材和物资,在黄沙弥漫,破败不堪的街道上逃亡,身后引擎的轰鸣不断,像是野狗一样穷追不舍
他们是东新社的记者,处在巴尔加尼亚的首都,手上拿着迦南人虐待平民百姓的证据,现在正在被敌军追击。
黄文静嘴上裹着块破布,不停的咳嗽,咳出来混杂着黄沙的脓血:“咳.....咳咳,小池子,你把我丢下吧......我这样拖着你,这些证据永远没法送出去的......”
林池低吼道:“不行!老王死了!李明死了!前面就快到奥尔马医生的诊所了,我不准你死!”
“我......咳咳,好.....好困.....”黄文静的身体软软的搭在他身上,脸色青白。
“别睡!!”
林池一边走,一边艰难的睁大眼睛,在黄沙弥漫着的废墟中辨认着方向。
他把黄文静往上颠了颠,干脆背在背上,咬着牙在沙尘中前行。
追兵的脚步总是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像是踩在林池的神经上。
终于,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低矮的铺子,熟悉的草药味儿混杂在风中,传到他们疲劳的鼻腔里。
林池眼睛亮起,他疯了一样,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口,用身子撞开门,接着摔倒在地上。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十分狭小昏暗,却挤了许多伤者。
正在给伤口上药的奥尔马吓了一跳,把镊子放在一边,连忙冲过来把门关上,接着猫下腰查看他们状况。
林池挣扎着爬起身,半跪在地上,哀求道:“奥尔马老先生,追兵就在后面,不要把我们供出去,帮帮我们!求求你!”
小老头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看了看屋子里的伤员,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接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招呼几个不那么严重的伤患,把屋子里靠墙的大柜子挪开。
柜子后面是个空腔,里面放着医生私藏的物资,甚至还躲藏着几个裹着面纱的少女,她们听到声音,惊恐的看着光照进来的地方,看清是医生之后,又低下头沉默
奥尔马把他们推进去:“和孩子们在一起,不要出声!”
柜子缓缓挪上,浓稠好像实质一样的黑暗把他们,柜子后面的人,不论是新加入的两人,还是被难民藏在这里的少女们,都惊恐的紧绷着身子。
几乎是在光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们听见诊所的大门,被士兵一脚踹开了。
砰!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走进来,带着一阵沙尘,一入门便冲到难民堆里,肆无忌惮的翻箱倒柜
打头的那士官环视了狭小恶臭的屋子一圈,拿枪指了指奥尔马:
“异教徒,你过来!”
“尊贵的长官。”奥尔马奴颜婢膝的走过来“光临我这小窝棚,有何贵干呢?”
“我们在找两个东方人,黑头发,黄皮肤的,你们有没有看见?”
听到士兵开口询问,林池二人耳朵贴到柜子上,心全部提起来,奥尔马没有必要为了他们二人去把整个诊所陷入不利的境地。
“并没有,长官”医生谦恭的低下头:“我们一直缩在这里躲避沙尘,没有看到什么东国人。”
听到这一句,林池悬着的心落了地。
那人有些不甘心,一脚把医生踹开,面向角落里的难民们:“你们呢?都没看见?举报有你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奖赏啊,贱民们。”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人理他,有人低着头,有人在观赏他价值不菲的皮靴,有人在查看自己被烧伤的伤口。
长官‘啧’了一声,把一张通缉令啪地一声贴在门板后面
“那两个人是天理教的间谍!”
“总之,你们这帮信仰异教的贱民,本来都是不配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但是我们伟大领袖大发慈悲,让你们还活着,不要不识好歹,包庇间谍!”
一个士兵上前,报告:“长官,没有发现异常!”
他点了点头,鄙夷的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伤者,捏着鼻子出去了。
屋子外面,军用吉普发动,车子开的远了。
屋子里所有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气氛终于松弛下来,大家小声议论着“不知道这帮魔鬼还会不会来”之类,但是居然没人打悬赏令的主意。
衣柜又被挪开,医生和林池把已经有些昏眩的黄文静抬出来,放在地板上。
奥尔马把她脸上裹着的布揭开,下面是成片的烧伤和腐蚀伤。
“她出了什么问题?”医生一边摸着她额头,一边检查伤口状况:“她现在体温怎么这么高?”
林池快速总结道:“我们前段时间驻站被汽油弹烧了,她去抢救器材,吸入了很多毒气。”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我们后来在下水道躲了很长时间,应该.......是肺部感染。”
奥尔马眉头皱的更加深了,他弯腰,脑袋贴到她脸上,听呼吸音。
停了一会儿,小老头站起来,摇了摇头:“太严重了,呼吸又轻又快,可能还有水肿。”他又挪开柜子,拿了各种药品和氧气袋出来:“不过,我会尽力保命的,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池看着他把黄文静翻了个身子,附在她耳边说道:“来,孩子,我们把肺里面不舒服的东西排出来。”
医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一会儿,黄文静剧烈咳嗽起来,口鼻里流出大量混杂了血丝和黄沙的粘液。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隔了一会,轻轻说道:
“咳咳......额.......呼吸,呼吸顺畅了。”
“好,这是好事。”小老头手上不停,从旁边摸出一个看着十分陈旧的氧气袋,熟练的给她插上,另一只手,则摸出了一管注射用的头孢曲松钠,摇晃着。
奥尔马忽然转向林池:“你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帮忙清创!”
林池这才缓过神来,上前帮忙。
伴随着沙尘呼啸,两人一刻不停的忙活着。
周围的难民也好奇的围上来看,倒不是看医生救人,毕竟这残酷光景他们见得太多了,他们主要是好奇林池和黄文静的东方面孔。
终于,等到沙尘暴渐渐平息,暮光从门缝撒进来,黄文静状态总算稳定下来,青紫的脸也恢复了红润。
林池长舒一口气,坐倒在地上,到这时候,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从他们站点挨炸,到现在,他已经紧绷太久了。
但是随着身体放松,各种恐怖的回忆又浮现在他脑海里,那些迦南军队虐杀平民的画面,李明和老王的笑容,同伴的惨死,哪一个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把头埋在膝盖上,却感觉手臂一阵柔软。
抬头,便看到黄文静裹着一脸绷带,笑着看着他。
“想什么呢?”
看着他现在悲惨的样子,林池鼻子一酸,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他们,都死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滚落,他不是很脆弱的人,但是今天实在是要崩溃了:“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仗呢?”
黄文静轻轻的握住他手,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但是又很有力:“世事无常,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东西还没送出去呢。”
她拍了拍袋子:“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咳咳......这里面装着,几百万人的命呢。”
“我们必须把这些证据送出去,不然战争还会继续,外面还是会相信迦南人的鬼话,觉得巴尔加尼亚风平浪静,被屠杀的只是恐怖分子。”
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可以留在这儿,老李,李明也可以,但是这个袋子如果,也留在这儿,我们来这儿,就没意义了......”
黄文静努力撑起身子,看着林池,目光卓烁
“记住,我们是记者!”
林池连忙上前,把她扶住,扶她躺下:“你说的我明白了,哎呀,没必要为了刺激我这么拼命吧。”
她嗤笑一声:“你这样.......和个老娘们一样,我们队里面就你这么一个四肢健全的了,我能不激你吗?”
她又咳嗽了一下,道“我没什么问题了,你别待在我这儿,去帮帮奥尔马,你看他一个小老头多可怜。”
林池视线转向医生,只见他一刻也没有放松的意思,处理完黄文静,又去一个个检查其他患者,挨个给他们换药。
他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放开黄文静的手,上去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