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中,宁陌从昏迷中苏醒,眼皮微动,身体却没有什么知觉,似是半梦半醒,仿佛身处漩涡,拼命挣扎而不得救赎。嘈杂的声音灌入耳朵,可惜意识萎靡,辨不清,只能当是一场混乱无序的梦。
忽然,一道锐利的破空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爆炸。宁陌的双眼倏地睁开,瞬间便从那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抽离,意识无比清明。
意识的完全恢复,带来的便是更多的疑惑:“这是哪?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等他静下心回忆思考,便发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所处的车辆在翻滚,车辆的侧面被轰开了一个大洞,与他一同天旋地转的,还有一些残缺的肢体。在翻滚两圈后,车辆彻底停下,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恰好甩在了宁陌的脸上,准确的讲,是透明面罩上。
宁陌心中惊骇,但强装淡定,伸手拨开那只血淋淋的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在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从眩晕状态恢复后,他从车辆侧面的破洞爬了出去。
目之所及,尽是黄沙戈壁,数十辆车在这广袤无物的黄土上追逐交战,准确地说,是一场追猎。猎物便是由宁陌乘坐的改装面包车组成的车队,而猎人便是一支改装得更加狂野,看起来毫无秩序的车队。
一群赤裸着上身,全身画满诡异纹路的男人,乘坐着由骸骨和尖刺装饰的皮卡、吉普、三轮摩托等各式各样的载具,操使着重机枪、火箭筒等武器疯狂开火。
车轮扬起漫漫黄沙,枪火的爆鸣与疯子的尖叫于风中纠缠,血色的夕阳洒下,为猎物的死亡降下帷幕。
宁陌身穿厚重的维生服,站在燃烧的车辆旁,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这如同废土朋克电影一般的桥段在面前上映,他没有半点虚幻的感觉,惊恐的情绪在胸腔中沸腾,脸上却依旧古井不波。
重生一世,宁陌没有闯出一片别样精彩人生的豪情壮志,因为他明白,不管在什么时代背景下,像他这般平凡的人,终究不过是历史车轮碾过的一粒尘埃。
死去的那一刻,他有遗憾,遗憾自己为何生的平凡,对死亡仅有刹那的恐惧,而后便接受了一切。
已死之人,再死一次又何妨?
地平线上,享受完虐杀猎物的猎人们的身影出现,而宁陌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一切。
这时,受到袭击时受了重伤昏死过去的司机勉强恢复了神智,他艰难地从驾驶室爬出。两条腿已经断了,身上也被金属碎片划开了数道口子,流血不止,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而亡,可偏偏在死亡前夕苏醒过来,直面死亡的恐惧与痛苦。
宁陌注意到他,却并没有理会,也没有上前,就那样站着,平淡地瞥了司机一眼。
司机也没有哀求,也没有寻求帮助,而是沉默着,艰难地爬到宁陌脚边,从怀中取出一枚铭牌,抓在手上,然后颤颤巍巍地举起来,递到宁陌视线内。
“先生……我的生命轻如尘土……不久,咳咳……不久就要与这黄沙,共眠。可您,您对于我们……对于众多生命而言,却是灯塔……求您了,快走吧,也希望您能将我的名字,带回给我的女儿……带回给明智学府……”
拼尽最后一丝生命的话语,终于结束,那只手始终没有放下,高高地举着,那份意志比生命更加顽强。
沉默许久,宁陌接过了那枚铭牌,轻得如同这些人的生命一般。
接近着,宁陌开始了行动,他笨拙地脱掉身上厚重的维生服,摘掉了被血污覆盖的氧气面罩,第一次切身拥抱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味,干燥且富含砂砾,令人难以呼吸。
宁陌展开了一场毫无意义的逃亡,跑出去不到五分钟,数枚火箭弹飞来,在他的身旁爆炸。
巨响与火光后,一切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流沙,向着地下垂落。
被流沙吞噬后,宁陌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可没多久,便从空中掉落,坠入了水中。他连忙挣扎着游出水面,只见自己身处一处地下空洞,头顶的岩石因为火箭弹的轰炸而裂开了一道缝隙,沙子正源源不断地流下。
这意味着他的情况不算多好,若是没有出口,这里终究会被黄沙淹没。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不对,这地下空洞中哪来的光源?
扭头一看,便发现地下湖的中心处,坐落着一块巨大的水晶,非常完美的球体水晶,一半淹没在水中,而水面外的这一部分,便有二三十米高。地下空洞中的光源,便是来自于这块水晶。
宁陌没有犹豫,向着水晶游去。
来到近前,才发现这块水晶比起在远处看来更加澄净透明,他甚至能看清水晶中央封存的事物。那是一只灰色的奇异生物,在那生物旁边,是一根长度约二十厘米的金属质感的棒状物体。
而这两个东西,他都认识!
“这不是表妹最喜欢看的那部动画,《魔法少女·光辉使者》里面的,那个配角,魔法少女·坚韧之铁的变身魔杖·钢铁之心和随行魔法生物,伊芙·灰吗?”
宁陌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其表妹最喜欢给他单方面安利这部动画,每次讲起来就滔滔不绝,导致宁陌完全没看过,就将其中剧情、角色和设定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宁陌的死亡,是在带着表妹买了魔法少女·坚韧之铁的玩具后,推开了在马路上将要被货车碾死的表妹所致。
就在宁陌陷入回忆时,这枚水晶与他产生了共鸣,迅速地化作海量光芒,灌入宁陌的身躯。这一过程中,宁陌只觉得这些光点在自己的体内完成了从星际尘埃到恒星的转变,难以衡量的痛楚刹那间击碎了他的意志,他的生命也完全承载不了这等庞大的能量,开始从内到外崩毁。
但是这股能量又在一边修复并改造宁陌的身躯,重塑他的意志。
在短短数分钟内,宁陌便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暴毙,当一切终于停止,无数次死亡的记忆叠加在一起,令宁陌的意识差一点就陷入了癫狂的深渊,最后时刻又被这股力量给拦了回来。
当宁陌的意志恢复清明,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钢铁铸就的台座上,手中紧握着变身魔法棒,不由得感叹道:“这就是坚韧之铁的‘坚韧’?这可比动画里面的设定强多了,恐怕只有结局的主角有这等力量吧?还是说,这是穿越给的外挂?”
掌握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宁陌多少有些欣喜,但随即想到:“那我变身究竟是变成魔法少女,还是魔法少男?”
好奇心一起,就难以扼制,正好左右无人,试他一试。
宁陌模仿着表妹刚拿到玩具时给他表演的变身动作,再念出那无比羞耻的变身台词:“理解痛苦的少女,在此向魔法寻求奇迹,我愿献上我的坚韧,爱波涅斯,菲尔!魔法少女,变身!”
其中“爱波涅斯,菲尔”便是魔法语言“魔法少女,变身”的音译。
果然,魔法棒·钢铁之心散发光芒,而后将宁陌笼罩,仅仅一瞬间,光芒消散,变身完成。
“果然变身小黑屋都是骗人的。”
吐槽的同时,宁陌也注意到了自身的变化,身体变得相当轻巧。低下头,便见到两只雪白的大兔兔。
宁陌连忙走到台座边缘,趁着变身光效还没有彻底消散,赶紧借着光,透过水面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根据设定,魔法少女变身后都会是自己内心力量具现化的形象,因此与原本样貌是不同的,且理论上不同的人使用同一个魔法棒变身的形象也是不一样的,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就比如魔法少女·坚韧之铁的形象便是白发御姐,身材方面一骑绝尘,但变身者实际上是个娇小瘦弱,受到校园霸凌,性格懦弱的女生。
因此作为团队肉盾,坚韧之铁总是以御姐的身体,操使着大盾,身体蜷缩,哭哭啼啼,可不管受多大的伤,都永远不会躲到队友身后,这也是表妹最喜欢这个配角的原因。
但水面倒映的景象让宁陌呆住了,这分明就是动画中坚韧之铁的样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过这样也好,宁陌也不用担心变身之后是本人的脸配上御姐的身体了。
稍微活动活动,并没有什么异样,身体适配度极高,并且因为这具身体素质强悍,驱使起来比自己原本的身体还要轻松。
与此同时,魔法生物伊芙·灰也苏醒过来,伊芙是魔法生物的种族名称,灰是个体名字。灰的形象是一只灰色的布偶熊,软乎乎的。
灰先是看了看周围的光景,满心疑惑地挠了挠头,才向宁陌搭话。
“我的伙伴哟,看来你相当有天赋,没有我的指引就完成了变身。”
宁陌猛地回头,便看见昏暗环境下,灰那双发光的红色眼睛,吓了一跳,本能地挥舞着手中魔法棒打了过去。魔法棒钢铁之心的末端是模仿剑尖的设计,因此相当锋利,再加上手中这柄并不是玩具,而是真正的金属材质,灰的一只眼睛当场被划瞎,暗红色的粘稠血液飞溅而出,落到水里迅速扩散,令整片湖水都变作暗红色,且发出黯淡的光芒。
灰捂着眼眶,表情变得狰狞,又在一瞬间恢复如初,伤口也迅速修复,只是那只眼睛再没能睁开。
宁陌这才认出是灰,赶忙将魔法棒反握,防止再次令其受伤。他刚想要解释一番,头顶便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随后黄沙滚滚而入。随着接连的爆炸传来,头顶的空洞越来越大,他便看见了那群赤裸上身的疯子。
灰挪开捂着眼睛的手,别在身后,然后飞到宁陌身边,说道:“来者不善,准备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