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是，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那我走？”
宁白话还没说完，黑影动了起来，她身后的门被瞬间挡住。
“你不许走。”
“……”
宁白没说话，不过黑影模样渐渐清晰。
那是一位少女，她大部分身躯裸露，唯有几片黑色的角质层遮挡着羞耻部位，与常人不同的是，她的肤色为淡蓝色，海草般纠扎的头发如长袍披下，给人一种未开化的原始人的感觉。
此刻她的身上还残留着些许能量波动，不难推测，刚刚堵门的就是她。
不对，为什么这段描写这么熟悉？
不过对方下半身并非人类的模样，而是盘桓四周的巨大触手。
宁白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宁白。
当看到她头上小小的触手时，她的目光一怔。
“你可有名？”
“我叫宁白。”
“明白？”
“是宁白。”
“宁摆？”
“是宁白啦！”
她怀疑这老祖有耳背。
“宁白啊？好名字。”
“今年多大？”
这种微妙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大概十五六岁吧？”
她这具身体看样子其实应该更小，但并不重要，她认为自己几岁就几岁。
“五十六岁？”
“……”
宁白深吸一口气，然后笑了笑：“啊对对对。”
“你过得可，好？”
为什么这老祖说话这么奇怪，断句都不会断。
“应该还好吧？”
宁白挠挠头，干脆坐在地上。
她也感受出来了，这个老祖似乎是以看待后辈的模式看待自己的。
不过她刚坐一会儿后，屁股就被轻轻抵住，一条触手回游到她身边。
“地上冷，坐触手。”
“哦哦，谢谢。”
宁白站起身，坐在柔软的触手上。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
长久的寂静中，宁白有些尴尬了。
不是，您总得说些什么吧，不是您把我叫这儿的吗？
“你……”
“您……”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顿住。
“你说……”
“您先说……”
又是长久的寂静。
“我……”
“那我先说吧……”
两人不说话了。
我感受到了沉默的召唤。
“噗哈哈……”
宁白不知为什么捂着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
老祖见宁白笑，也哼唧了一两声。
“哈哈哈，您……哈哈，找我请问是有什么……哈哈……事吗？”
“哈哈，我想看看，你，孩子。”
听到这句话，宁白反而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到了那几乎贯穿时间的孤独。
“孩子……”
她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触手轻轻抚摸着宁白的头。
小小的触手勾住那比它大好几倍的触手，似乎倍感亲切，像蹭着宁白一样蹭了蹭大触手。
宁白想，或许她已经不用再去证实一切了。
事到如今，自己又怎能不知道呢。
那般亲昵的举动，心底无故产生的亲近，以及对方释放出的善意，无一不是佐证。
她是来自深海的子嗣。
可同时，有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既然自己是深海的子嗣，那宁月呢？为什么她的能力与自己不同，亲生兄妹难道也会有血脉的浓厚变化吗？自己父母的身份呢？难不成他们也是深海子嗣？还有，为什么现在于婳说他们已经失去了祂的注视？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伴？自己到最后不会也会成为这个模样吧？
太多的太多，亟待去解决。
或许是察觉到宁白的变化，老祖离宁白近了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着急，一个一个，问，我都会告，诉你。”
同时被触手和人手摸头的感觉确实有些微渺。
现在问题又增加了一个。
为什么老祖说话要这样？
这样断句，真的让人，有点无语，啊。
不过问题要紧。
宁白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
为了避免老祖一个一个蹦跶词语，宁白就直接将奇怪的断句给省略，在脑海里直接重构成正常的语句。
“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第二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第三个问题，只要有一方含有深海血脉，就可以诞生出深海子嗣，但是只有一方的话会使血脉变得稀薄，第四个问题，他们体内的血脉太微弱了，无法承受父的力量，第五个，不知道，但你是我千百年间见到过的第一个血脉相连的家人，第六个，形态的变化取决于你自己的需要，我现在这幅样子只是受伤了，所以需要以此休养，第七个，我一直待在海底，很少与人说话，所以说话比较拗口。”
说到这儿，宁白又冒出新的疑问：“您说你受伤了，是谁伤到您了？”
说到这儿是，宁白明显感知到对方身上愉悦的气息消减了不少，连带着那巨大触手都微微摇晃起来。
“是一个人，贩子，拐小孩的，小偷，欺诈者，疯子……也是一个，傻子……”
说道后面，老祖的声音低了下来，宁白只听清楚前面几句话，但饶是如此，宁白也觉得此人有些牛逼了，让不善言辞的老祖一连说了这么多个词，由此可见老祖的气愤。
不过老祖很快又开心起来，因为祂的孩子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深海的怀抱。
“孩子，跟我回去，我们回家，吧。”
听见老祖的话，宁白有些疑惑。
“这里不就是您的家吗？”
难不成您要跟我去我的家？
老祖摇摇头。
“去我们真，正的家，去父的怀，抱。”
宁白有些听不懂了。
“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发生灾难，孩子，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什么意思？”
宁白分析着对方所说的话，世界发生灾难？
这句话……
之前在宁月学校里遇见的魔法老阿姨也曾说过。
既然老祖都这么说了，那绝对非比寻常。
“是……天灾吗？”
“不止天灾，还有亚空，间的异动，时空线的，紊乱……太多太多，孩子，你阻止不，了的，这个世界，快要毁灭，了。”
宁白心中一紧，难道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真的就没有办法……”
老祖看着宁白，用触手安抚她。
“对不起，孩子，我也阻止，不了，唯有逃脱，回到我们，最初的家，才能逃过，一劫。”
“那……我能带别人一起去吗？”
宁白带着期望看着老祖。
“只有深海，子嗣才能，进入，其他人得，不到父的，庇护。”
“……”
宁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想来也是，毕竟世上所有的一切，在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因为自己是深海子嗣，所以老祖才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给予自己庇佑，那如果不是呢？
宁月还有一点点机会，万一她突然血脉变异成深海血脉呢？可除开她，霍娥呢？万岁岁呢？其他没有深海血脉的人呢？
他们怎么办？
她真的能忍心丢下他们？万一宁月真的无法觉醒，那岂不是自己要眼睁睁看着宁月随着世界一同毁灭？
她做不到。
她是自己的妹妹啊，是自己从小相伴的亲人。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对方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老祖，我，不能答应……我想留在这里，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
我早已与他们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我早已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
我不舍得走。
也不能走。
我是宁白，宁月的哥哥，霍娥的朋友，万岁岁的老大，王蛰的爹……
这一刻。
宁白终于认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也终于明白了，当初老阿姨曾说的“你是谁”问题的含义。
老祖看着宁白，伸出手抱住了她。
“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如果你想，离开的话……孩子，前路很难，万一累了，来老祖这，让我抱抱，你。”
“嗯……谢谢老祖……”
宁白抱住对方的身体，小小的触手缠绕在大大的触手上，相互依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