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蠢……”
它背对着月光,宁白看不清它的面容,只见那团阴影蠕动,发出声音。
“哈——”
焚霜蓝焰自它身上亮起,眨眼间,它就已被冻成冰雕,随后巨斧大开大合,一刀两断,蓝雪花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心!它有复活!”
话刚落音,那断裂的两截身体骤然炸开无数尖刺,如同海胆般膨胀爆发,蓝雪花及时用巨斧挡住尖刺,可依旧被刺穿了肩膀,撞入垃圾山中。
击飞了蓝雪花后,被砍成两半的身躯化为某种液体汇合,再度构建出人形。
“哧哧——”
它乐意地笑着,仿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高兴自得。
“艹!拼了!”
一道无声弦音瞬间喷发,在对方身上切出一条伤口,深紫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无面人身形一顿,机器般扭动了一下,随后轰地砸向人群,宁白近距离感受到那股冲击,就连风都带着刃气,似要在肌肤割出伤痕。
不知是谁的鲜血涂抹在墙壁上,构成一幅诡异画卷。
金色丝线在烟雾中亮起,捆住无面人,紧接着火焰爆炸,这依旧不是结束,更多的魔法一齐朝着烟雾砸去,一阵又一阵的尘土被炸飞,就连宁白也忍不住抽了一鞭子,然后她就感受到钻心的疼痛传来,自己的触手被切掉一半,正往外冒着淡金色的血,很显然,对方根本没事,否则也不会有余力应付宁白的触手。
可没有人停下攻击,哪怕她们知道收效甚微,因为一旦停下,就意味着认输。
而认输,就意味着死亡。
噌——
不知轰炸了多久,众人的灵能近乎消耗殆尽,可那道黑影依旧站在尘雾中,张开手,拥抱着破碎的自己,紧接着恢复如初。
所有人的心都不免沉下来。
不死不灭,极强恢复力以及战斗力。
这种超越认知的生物正是地灾。
“哈哈——”
无面人突然说话了,它的音节不再单一,而是变为浑厚的男声,它的头上出现一顶高礼帽,身上血肉变化为一套西服,它正变得像一个人。
“人类。”
它甫一开口,一道蓝色流星裹挟着极度高温将它的话语打断。
“畜生……说你妈话!”
蓝雪花的声音微微喘息,然后她再度抡起斧头,砸向对方。
“你们快出去!”
听见这句话,几人哪怕再不甘也只能服从命令,她们灵能都已经用尽了,再待下去就只会添乱。
洞口里不断传来轰杀声,很快,蓝雪花的身影再度飞出,又一次砸进了垃圾山里。
“真是,愉悦,虫子。”
几人连忙挡在蓝雪花前,无面人从洞口走出,先是深深吸了口气,地上扬起的灰尘全都涌进它的鼻口,它抓挠着自己的胸腔,撕挠出一道道伤痕后大声笑了起来。
“你们……艹……”
蓝雪花捂着手臂,摇摇晃晃站起来,她的一只眼睛紧闭着,血液从里面流出,沿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另一只手也不太好过,被削去了一块肉,甚至还能看到骨头,她用冰焰止住了血,可疼痛却是止不住了。
而对方甚至还没使出全力,她的殊死一搏在无面人眼中就像是在玩闹一般,多么可悲啊。
可她还不能倒下,自己尚且能作为玩具,那其他人呢?如果自己倒下了,或许对方会瞬间杀掉她们吧。
踏马的……真是个恶劣的巨婴。
“走!”
她推开搀扶的众人,双手紧握斧柄,深吸气,试图让自己昏沉的大脑清醒,然后抡着斧头再度化为流星。
“姑奶奶一斧头砍死你!”
……
宁白将宁月卸下,然后交给鸣珂,“你帮我带着她先走。”
“宁白!你要干什么?!”
宁月瞪大了眼睛,她挣扎着,可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
我也不知道。
宁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昏了头。
明明逃出去报信才是最好的选择,宁白肯定知道,而且自己留在这里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但是,但是,蓝雪花都那样了……她会死的……
我不希望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最起码……也得有人见证她的死亡。
而且……自己不是还有一招吗,万一有用呢?之前是情况紧急没时间施展,可是有了蓝雪花,自己就可以——
“你这个笨蛋!!!”
宁月的声音叫醒了宁白。
“你到底在自我得意什么啊?!你自以为牺牲能感动他人吗?!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我……”
宁白嗫嚅着,以往辩解的字眼干涩的堵在喉咙。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蠢!好好活着不行吗?!就当是为了我……就当是为了我,求求你……不要……不要犯蠢……”
宁月的泪水滑进口腔,咸湿的味道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残留的苦味,可那苦味却仿佛生根一般,顺着喉咙渗入心头。
“就让我试试……我就试一试……”
宁白看着那宛如血人般的蓝发少女,死死咬着嘴唇。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哥!!!”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宁白很难听见那到底是恨还是爱。
“……哈。”
宁白莫名笑了一声,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不怕吗?)
“怕啊……怕得要死……你没看见我腿都在打颤嘛……”
(那为什么,还要留下?)
“……不知道,总觉得……如果我的生是建立在她的死上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更别说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朋友。”
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就这么死去……在自己明明可以施以援手的时候……
我已见证太多死亡,被暴乱杀死的人们、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还没来得及相处就逝去的同伴……太多太多了,所以我想去拯救,没有什么高尚的理想,不是什么英雄主义,只是不想承认一个懦弱的自己活在阴霾之中、不想当一个只能束手无策的旁观者、不想在危机到来后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替自己搏命死去,仅仅如此。
这就是我想做的。
“会赢吗?”
(包输的。)
想想也是。
(但我会尽力的。)
“嗯……”
宁白张开手,一如既往地,仿佛重复过很多次,她对准了那高举蓝雪花的无面人。
时间变得很慢,她的感知被拉长,她看见风沙流动,星辰变换,看到无面人脸上张扬的笑正在缓缓凝固,看到蓝雪花低垂的头望着自己,红色的血染上蓝发,她的嘴无声张动着,她在说:跑……
跑吗?
宁白很高兴,她很想笑,因为蓝雪花的确是个好人,都这副鬼样子了,还在担心自己,好人啊,就得有好报,不然这天地下,就没几个好人了。
玛德,太矫情做作了。
宁白模糊的视线看向远处蒙成一团的人影。
不过,好在她已不用看清,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敌人。
跑吧……等我打不过,咱俩一起跑。
在静止流动的时间里,她的嘴唇开合,破灭沉默。
[世界,聆听我的浪潮]
刹那间,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