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人停在了原地，并非是他不想动，而是一股冻结空间的寒意将它的微笑连同恐惧一同封冻在冰与火之歌中。
在宁白咏唱的瞬间，蓝雪花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能量，构建了一个小型领域，这也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寂静……远比沉默还要空荡的寂静。
无数的黑纠缠挣扎，附上它的身躯，扎进它的心脏——如果它有的话。
它在漫无天日的黑暗中漂泊。
一年？两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
它的意识破碎成六千四百亿，每一份都在同时诞生，同时死亡，从幼期到成熟，从成熟迈向衰亡，当他第八十六亿次杀死自己时，它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永恒"。
时间在这里失去概念，空间的定义不再明确，这是所有虚无与死寂的归结之地。
是诸神的墓场。
于是，它看到了一双寰宇之外的眼眸。
那是多么璀璨夺目啊，碧绿得远比生命更加瑰丽，比死亡更加让人沉醉，祂无喜无悲，祂公平的漠视万物。
啊……
那是祂的眼眸，当祂瞥下注视，它得以成为祭品。
蓦然，它心中涌现起难言的情绪，它渴望，渴望着那双眼眸多关注自己。
再看我一眼。
请再看我一眼……
可它内心的狂热呼喊并未得到祂的回应，或者说，世上没有什么能引起祂的注目。
连诸神也如此。
祂闭上了双眸。
一如它早已死去的身躯。
衔尾蛇再度吞吃着身躯，荒古的巨龙啃噬世界树根，时间被准许赋予权能，空间的概念应祂产生，于是万物生长，生命轮回，死亡姗姗来迟，在自己的衣角增缀上一颗小小挂饰——一张扭曲的无面之脸。
它窥见了神，但神不曾注目于它。
……
宁白感觉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当他披着骚气的红桌布回来的时候，母亲会温柔的数落自己，替自己解开披风，递给自己一杯温热的水，而父亲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说什么哪儿哪儿不安全，小心注意。
她的妹妹则是从房间里冲出来，拿着一根魔法棒怼着自己的脸，念着连自己都觉得尴尬的二中台词。
他们一家生活得很快乐。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
后来，一场大火在城市烧了起来，宁白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巨大的天使雕像坐落在城市中央，火焰就从它的脚底冒出，自己的家、隔壁阿姨的家，所有人的家都燃起了火。
妈妈冲进了火海，和爸爸救下了宁白和宁月。
然后呢？
宁白想不起来了，她觉得应该是一场悲剧吧。
幸存的她和妹妹被收留在孤儿院，后来，一位好心的先生资助了她们兄妹，不对，那不是一位好心的先生，那是一个女孩，宁白看不清她的面貌，只是觉得对方很熟悉。
在她的帮助下，她们来到了一座新城市，在这里逐渐遗忘过去的痛苦。
所以，这是走马灯吗？
宁白想着，并无太大的情绪。
也就是说，自己输了吧。
那倒也没啥可失落的，好吧，的确很失落，我还以为主角光环会眷顾我呢，关键时刻爆种，然后拯救他人。
啧，好事情怎么都轮不到我。
罢了罢了，大不了黄泉路上跟蓝雪花道个歉。
对了，还有宁月。
这下是真的死了，自己一点都不称职，那我就在下面等她吧。
到时候是打是骂都认了，反正我都没了，再怎么打也不会把我打死吧？
宁白很安详。
嗯……
怎么还没漂到头？
好吧，我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这种空洞的冷暴力远比辱骂更要让人痛彻心扉。
于是她开始试着在黑暗中游泳，狗刨式地游。
啊……撞倒东西了。
宁白摸索着，然后就听到了声音。
[xx，妈妈和爸爸都在这里，我们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爸爸妈妈，当然，我是指我的爸爸妈妈，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声音消失，宁白试着又游了一段距离，再度碰到一团暖暖的东西。
[我说的话就是法则，怎么，你不服气？干又干不过我，说也说不过我，真是个杂鱼呀~]
我去，雌！
这家伙说话真尼玛欠打啊。
就跟我差不多。
当然，宁白自认为自己的素质是比较优秀的。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为何神灵只能由你们来当，我就不行？]
哥们儿，挺你，干翻神灵，然后让我当当。
[……]
好吧抽到隐藏款了，这个没声儿。
[世界毫无意义，在她死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毁灭。]
这把宁白给干沉默了。
她已经过了中二那个年龄，再听到中二的言语会忍不住脚趾扣地的。
[哈哈——我喜欢这个富有趣味的世界，所以我颂唱生命赞歌，祝福你们，我亲爱的同胞。]
芙悠曲？！哪儿呢哪儿呢？！
宁白顿时应激，然后才发现自己给听岔了，自我尴尬一通。
沟槽的芙悠曲，我都死了，你还阴魂不散的追我是吧。
[滋——]
宁白听见声音的时候立马松开手，浑身鸡皮疙瘩竖起，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继续听下去。
他喵的真基霸古怪！
她立马换一个目标，而这一次，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问我爱，生命和死亡，我不懂，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自然选择，优胜劣汰，为何不对？]
清冷的语调让她立马回想起之前梦中出现的荆棘少女。
这是什么鬼？难不成是梦？
死人也会做梦吗？那这梦一定很长很长吧，反正也醒不过来。
宁白松开手，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周围并没有那么黯淡了，一圈一圈的柔和光轮从头顶亮起。
渐渐地，黑暗褪去，她的面前只悬浮着一枚透明的泡泡，说是泡泡也有点不贴切，因为它的表面漫射着无数诡谲的画面，像是一台圆形的放映机，播放着影片内容。
于是她伸出手，触摸了那枚泡泡。
[所有的胜利都将以牺牲、死亡、奉献铸就，祂们可以不懂，但必须服从。]
[我将前往更高的维度，为你们圈出一片未来，祂们不足为惧，如果我没回来，那么将由你负责，等我归来。]
[宇宙的法则向来只掌握在真理手中，正巧，我就是真理。]
当宁白松开手后，气泡消散，声音不再。
她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