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月的出现让宁白想起了一切。
她的掌心残留着宁月化为光点消散的温度，窗外的大雪停下，冬去春来。
当理智再度回笼时，她心中惊起后怕。
差一点……
差一点自己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宁白走出房屋，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寻找着出路。
这座城市正是天空之城，不过是褪色版。
哪怕恢复了记忆，街上的人群依旧是灰扑扑的一团影子。
“该如何破局？”
宁白一遍在城市搜寻着线索，一遍思考着。
既然“宁白”说让自己看看真相，难不成还是要回到能源室？
可那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而且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再度陷入遗忘危机。
啧……
走着走着，她突然走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是……三区的小区楼？”
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
正当她要离去的时候，却突然停下脚步。
“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说着，却朝着某栋居民楼走去。
一楼、二楼……
一直到熟悉的七楼。
不同的是，这次门板没有被凿穿，门上贴着三个号牌：926-784-784。
其中两个明显是从别人家扒上来的，一个用记号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另一个就要工整许多，俨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宁白拧了拧门，发现被锁住了。
虚假的世界也要锁门？这么逼真？
实在没拧开，宁白也懒得纠结，来这里完全是一时兴起，总不能直接把门砸开吧，尽管这是假的，但宁白是君子，君子慎独。
不过城市这么大，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搜集线索……
正当她离开时，门后传来轻拧声，一个弱弱的，带有轻微呜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前辈？”
宁白愣住了？
她回过头，发现万岁岁正半掩房门看着她，确认是宁白后她松口气，然后从门里走出。
“前辈，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对，你记得我？”
仔细一看，万岁岁的年龄似乎跟自己之前见过的一样大。
不会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前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眼前是货真价实的万岁岁，不是虚拟世界的倒影。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总不能万岁岁跟着自己也踏进了走廊吧？
甚至一个更诡异的想法冒出来：万岁岁其实是T-009，她把自己折叠进小蛋壳里，然后……
不是，自己怎么想得这么离谱？！
“是梦魇漆黑之龙告诉我梦境世界有异动……所以我就进来看看……”
“梦魇漆黑之龙？”
“嗯！它是我的伙伴。”
万岁岁说着，肩上猝然亮起一团黑炎，一只迷你龙头随之冒出，正是之前宁白见过的那颗红眼黑龙。
她突然想起万岁岁曾跟她说过自己似乎拥有了能力。
“那天后，我就突然拥有了力量……”
万岁岁说着，黑龙蹭着她的指尖。
“梦魇漆黑之龙拥有穿梭梦境的能力，也是它带我来这里的。”
“梦？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场梦？”
“嗯……”
所以说，自己是在梦境中无限循环？
“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嗯。”
万岁岁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让开门，示意宁白进去。
里面的结构跟之前她所见过的差不多，穿过走廊，宁白突然一怔。
在客厅的沙发处正坐着一个漆黑人影，它的面前摆着一盘蛋糕，数字蜡烛缓缓燃烧着，蜡泪沉积在底部。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盘融化在鲜血中的生日蛋糕。
“啊，抱歉……前辈……”
万岁岁说着，来到桌前。
“妈妈，我你先吃蛋糕吧，我和前辈先去卧室谈话。”
黑色的人影尚未回应，机械地坐在沙发上。
“走吧……”
宁白看见了万岁岁起身时偷偷拭去的晶莹泪光。
“就在这里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宁白说着，坐在漆黑人影旁边，主动拿起了塑料刀叉。
“刚好我走了这么久，有点饿了，能先吃点蛋糕吗？”
“啊……好……好的……”
万岁岁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啊，还有这个，戴上吧。”
宁白从旁边摸出一个金色皇冠。
“这个就不用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带上吧，再大你也是阿姨的女儿，是她永远的孩子。”
宁白趁着万岁岁愣神的功夫将皇冠戴上她的头顶。
“许个愿吧。”
“嗯……”
万岁岁凑近蛋糕，看着“母亲”和宁白，低着头双手合在面前。
如果真的有生日蛋糕之神啊……我许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希望……
“祝万岁岁十六岁生日快乐。”
“欸，别哭啊……”
宁白连忙凑过来，触手卷起一包纸巾，她抽出几张纸刚要擦拭万岁岁脸上的泪痕，对方却一把抱住了她。
“呜呜呜……前辈……”
“没事了……”
宁白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前辈……哇呜呜……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家了……”
“我会陪着你的……”
“呜呜……”
不止哭了多久，万岁岁终于止住了。
不过蜡烛早已烧尽成灰，蛋糕也隐隐有融化的倾向。
“可惜蛋糕不能吃了，我还饿着呢……”
“没……没关系……我的能力还可以再制造一个蛋糕……”
万岁岁说着，用手在蛋糕上一拂，原本的蛋糕焕然一新，还比之前大了一圈。
“好厉害的能力……”
万岁岁不好意思低头，然后默默切着蛋糕。
一个蛋糕分成三份自然是有些多了，好在宁白能吃。
“妈妈……这是你的，你说你不喜欢吃奶油，我就帮你刮掉了，还有葡萄，你尝尝吧……”
万岁岁托着蛋糕盘递给“母亲”，见对方没反应也不气馁，轻轻将蛋糕放在它面前。
“有点太甜了……”
万岁岁吃了一口，忍不住吐槽。
“我感觉还好。”
宁白干完一盘又盛一盘，之前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差点没给他饿死。
看我他喵的吃吃吃吃吃吃吃。
没一会儿，蛋糕大多都进宁白的肚子了。
“呼……”
待饥饿消减，宁白看向万岁岁，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让万岁岁跟她“母亲”单独相处一会儿。
“前辈，梦境世界是根据入梦人构建的世界，如果要打破梦境世界，需要入梦人产生情绪波动，我再用梦魇漆黑之龙的能力放大这种影响，就可以让入梦人醒来，结束梦境世界，但是我需要在梦境原点施展能力。”
“也就是说……这个梦境是我的梦？”
“嗯，梦魇漆黑之龙告诉我你就是梦境的源头，但是这种办法只适用于浅层梦境，而梦境原点则是深层梦境，我们需要找到深层梦境的入口，然后打破梦境就行了。”
深层梦境……宁白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地点。
“我大概知道在哪儿了，不过……”宁白看向万岁岁，“你要不和你“母亲”待一会儿？”
毕竟这一次离开后真的就无法再相见了，哪怕只是倒影。
万岁岁看了看黑影：“我知道……它不是我的妈妈……”
“我也知道……妈妈早就不在了……”
她的妈妈早已沉睡在那个冬日的午后。
“其实……我之前也一直知道‘契约精灵’是假的，但那样好像妈妈还在唠叨我。”
她说：万岁岁，你又在看那些漫画书了！
但这些漫画书都是她买给我的。
“妈妈肯定不希望我就这样一直困在过去。”
当初妈妈一直告诉我，要让我往前看，不要回头。
“所以……我们走吧。”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嗯。”
宁白点头，然后看向黑影，“我会好好照顾万岁岁的。”
说完，她率先走出房门。
万岁岁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时间告别。
她缓缓走到黑影前，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但她露出一个笑容。
“妈妈，我要走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记得按时吃饭，不要生气，不要伤心……妈妈……再见……”
万岁岁哽咽着，擦去脸上泪水，随后朝门外走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
“岁岁。”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丢盔卸甲，听到声音的下一秒，泪水早已落满脸颊。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回头。
“加油。”
“嗯！”
她跨过那道门槛，将过往的遗憾留在昨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