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月光般的柔和的白光如同轻纱一般浅浅的披在女子与古梦月的身上,古梦月的头枕在女子肩头,呼吸平稳安逸。
女子缓缓松开手,深邃的眸在闪烁着点点碧绿色的碎辉。
她垂下眼眸,她从袖中伸出手,露出了盖在袍下的那个婴儿。
女子垂下眼眸,眷恋的注视着手中的幼儿轻轻送到古梦月面前。
古梦月双眸一滞,缓缓接过女子手中的孩子。古梦月的手落在孩子的襁褓上往自己怀里轻轻拽动却见女子修长的指尖紧紧勾着孩子的襁褓不肯放开。
这样僵持了一会,古梦月的手轻轻松了松,再次往怀里拉,女子轻轻皱起黛眉,随后阖眸,松开了指尖。
古梦月手上轻轻一带,将孩子揽入怀中,女子则阖着眸,转过身去,似不愿在看,身躯化作枝藤钻入地中。
古梦月看着女子消失的身影拽着襁褓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眸,从身上揭下一块长巾将婴儿系在身前,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眼前恍惚一瞬,再次睁眼之见,只见面前一名身材岣嵝的男子跌跌撞撞,身上披着窄窄的白色衬衣此刻看上去像大了一号一样。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似整个人泡在水里一样,整张脸憋成了青紫的颜色。
男子的嘴角不断有唾液流淌出来,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控制这一自然反应。他的双眼突出,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异常恐怖。他的喉咙里发出丝丝低沉的嘶哑之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给我食物,给我食物!”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渴求,仿佛他已经到了生死边缘。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有银两,我有银两!”男子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在强调自己并非一无所有。他接着说道:“卖了那个小畜生得的银两还有剩的,我有钱,给我吃的!”
古梦月黛眉微皱,男子的话语中透露出他对食物的极度渴望,以及对在古梦月判断中对男人自己孩子的冷漠和无情。
男人又哭又躁,肆意咆哮着,又是在地上爬,又是抓地,活像个神经病:“小畜生呢!我都快饿死了怎么还不回来了!”
“明明每次卖力都能自己回来的,怎么这次过去这么久了还没爬回来?”
“真是废物,只能卖这点银两,怎么就不能多卖一点。”男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目愣愣的看着斜上方。
男人余光中瞟见了小脸白嫩嫩的古梦月与其怀中粉嘟嘟的婴儿,那些……都是白花花的肉。
“肉……肉,有肉……”男人浑浊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涎水顺着嘴角淌得更凶了,他手脚并用,疯了似的朝古梦月爬来,飞身一扑。
古梦月身躯一侧,躲过了扑击,只见那人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在地上连打了数个滚才堪堪止住,脸被擦破,甚至蹭下了一块肉,与其说是肉,不如说是带着点肉的皱皮。
古梦月黛眉轻轻蹙起,那男人却是眼前一亮,将肉拾起就往嘴里送,那肉入口的瞬间却化作了烧炭,男人却好像丝毫不在意一样咔哧咔哧放在嘴巴里嚼了起来。
烧炭烫破口腔的皮肤,从口中腾出白色的雾气,碎炭与唾沫混合在嘴角,唾液被染成了黑色流了一地。
古梦月双眸盯着男人,手中默不作声的悄悄将孩子揽在左手抓了抓紧。
“不够,不够,还要,要好多肉。”男人转头,再次朝古梦月扑了过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古梦月侧身一闪,右手快速探出,抓住男人的手臂,用力一甩,男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
男人挣扎着爬起来,双眼通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再次冲了过来。古梦月眉头一皱,心中有些厌烦,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细剑上。
“肉!”男人一扑,古梦月眉宇蹙起,却见一道雪白的身影从高处落下,一双雪履足底踩在男人后脑,将对方整个脑袋踩进了地里。
“箫”
箫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古梦月,眼睛瞟过停留在了古梦月怀中的婴儿手上,随后收回视线,轻轻一跃跳了下来:“这些不是人,是还没有转化为饿鬼的罪魂。”
“传说堕入饿鬼道之人会借由鬼子母神的重新降生在恶鬼地狱之中,因往昔的贪吝等恶业,今世感受饥渴、不能饮食等苦报。”古梦月垂下眼眸:“那么这里是……饿鬼地狱。”
“这些饿鬼道众生,因业力所缚,难以自拔。”古梦月的声音清冷而平静,对着眼前的混乱却依旧有些动摇:“若欲超度,需以佛光普照,打开心结,化解业障。”
“这里不宜久留,边走边说。”箫走向古梦月,声音平静淡漠。
古梦月迈步跟上,似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箫:“你我尚未成年理应收到鬼子母神庇护为何会堕入这饿鬼地狱?”
“我是自己走下来的。”箫抬起眼眸,看向古梦月:“你……应该是犯了哪一念掉下来的。”
“吾等修真者修习正道修身养气,避贪躲嗔除痴,怎么犯的了……”古梦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似想到什么,她垂眸看向怀中的婴儿。
“那是生者。”箫的声音凉凉的:“但情况并不算多好,鬼子母神的影响无时无刻不在加剧。”
“一直停留在这里我们也会同那个罪魂一样慢慢变成饿鬼的。”
“不过……至少我们没像上次一样连追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嗯。”古梦月抬起头:“她微微抿了抿唇,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先找到出路,再想办法超度这些饿鬼道的众生。”
“你说你是自己下来的?”古梦月扭过头看向箫:“怎么下来的?”
“鬼子母神在最上层,饿鬼从那诞生,滚落聚集的地方就是第二层,饿鬼会在那抢食,有生者的魂魄就会扑上去。”
“三层就是这里,还未经由鬼子母神降生成饿鬼的罪魂们聚集的地方。”
古梦月微微皱眉,认同了箫的说法,这个地方十分危险。那些罪魂虽然还未完全沦为饿鬼,但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对食物的渴望和对痛苦的麻木,要是在这么继续呆下去不好说什么时候他们也会变成这样。
“现在怎么出去?难不成还要爬上去不成?”古梦月狐疑的看向箫。
“上面走不了,踏进第二层的同时那些饿鬼闻到生者的味就围过来了,你杀一只就会有新的一只滚下来,累死也杀不出去。”
“啧”古梦月斜眸啧了一声:“难道在这耗着?”
“往下去,经由鬼子母神进入轮回重新降生。”
“你脑袋坏了!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会直接下去的,需要有东西带我们下去。”箫垂下眼眸,声音淡淡的。
“什么?”古梦月皱眉,狠狠的瞪了一眼箫声音却突然止住,皱起的眉宇松开,愣愣的看向箫:“姑获鸟?”
“属性相同,相互对冲被排斥,赌上姑获鸟眷恋孩童不会排斥,护着我们,护着我们渡过轮回。”
“这不就是在赌?”
“就是在赌。”
古梦月被箫搞得有些心烦意乱,摆了摆手:“以上都不论,再说现在怎么从这搞一只姑获鸟出来?”
古梦月话音刚落,呆呆的看向自己:“有一只……”
五年前,与鬼子母初遇时曾收了一只姑获鸟进困妖图中,之后以为自己被鬼子母神带走,出来时把这件事忘了。
后面直接去了伏天阁历练,困妖图还没有换新……
她抬起双眸,手中婴儿袍向箫,箫身子往前冲了几步,一把将箫抱在怀里。
古梦月狠狠的瞪着箫:“我是脑子坏了才跟你一起赌,这只姑获鸟要是直接攻击我们的话现在的我可没有一点办法。”
话音刚落,古梦月从戒指中取出一张画卷,张开,姑获鸟的形象跃然纸上。
随着古梦月挥手,纸卷被点燃,墨水从纸卷中脱逃而出,化作一缕黑烟,烟雾汇聚,黑羽振翅,姑获鸟的身形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古梦月抬手伸向姑获鸟,一双天蓝瞳如同无云的晴空。
“带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