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水面被不断破裂的泡沫打出了一层奶白的颜色。
氤氲的雾气升腾如朦胧云烟，将室内暖黄的烛光晕染开来。
箫从水面下钻出，晶莹的露珠顺着他的脸颊凝于下下颚弧线，水色印在箫皎洁的肌肤上泛起轮轮水波状的光晕。
箫扬头吐出一口热气，身子前移，将双臂枕靠在浴桶木沿，看向靠在门板上的洛泽：“我可以出来了吗？”
“继续泡着。”洛泽霜眉轻阖，清扬素雅，玉白的指甲捏一只亮白的瓷盏，剔透的酒液在烛火下泛起粼粼涟漪。
洛泽轻摇瓷盏，扬头饮下。
液珠顺着洛泽修长的脖颈延伸，带出一条线条优美的银弧。
洛泽摇着酒壶提在掌中，正欲再饮。
只见箫掌扬水面，扶手一甩，飞出的露珠似箭射向洛泽，却在洛泽身前凝结聚冰，砸落在地散成闪烁的冰尘。
“师尊喝了三盅了，在和弟子可要去找陆姐要回那三枚储物戒了。”
洛泽霜羽微扇，流露出底下透光的冰瞳：“你就只会这一句话？”
箫撑沿起身：“那弟子去找陆姐。”
“坐下！”
箫乖乖下身，蹲回水中。
洛泽目光眷恋的定在指尖酒盏，注视一阵，阖了眼，将瓷盏与酒壶摆在了身旁案上，身子后依，靠在了门框上。
洛泽足跟轻剁两下地面，转身开门：“离家的，温度太低了，都让这小子有闲情雅致了，升温。”
翻腾蒸汽漫进视线，师徒轮廓将模糊成剪影。
升腾的水汽透过黑白剑袍在空气中晕开白色的雾团。
古梦月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汗水打湿了剑袍，沿着她躯体曲线贴合，冒着片片白雾。
古梦月扯了扯嗓子，拿起桌上茶壶边喝，却只有几滴茶汤落在口腔。
古梦月揭开茶盖往下倒了倒，这才发现茶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不知道为何，每次喝完岁至长老寄来的液瓶她总会感觉喉咙干涩无比，不管喝了多少水都没用。
也不知是这次药剂喝的太晚了，还是什么原因，这次口干的感觉格外强烈。
古梦月沿着月色来到桌沿，划拉开一根火柴，点燃了灯炉，夺目的火光一瞬间剥夺了古梦月的视线，令她眯起了眼睛。
古梦月收缩的竖瞳放松，模糊的瞳孔渐渐聚焦，适应了光线。
她推开屋门，鞋子落在木板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落下的凉灯打在红色的木板上，古梦月沿着阶梯走下，顺手吹熄了手中的灯炉。
夜晚驿站值班的前台只有一名，整个前厅空旷旷的，安静到古梦月走下来的脚步声与灯烛爆裂的“噼啪”声在房间中回荡。
零星有几个修士坐在座位上，似乎仰靠在椅子上默然的饮着酒水。
古梦月打了壶水，在前台抽了张书报，找了个周边无人的位置坐下，倒了杯水放在唇边浅饮。
一道冰凉的触感贴到脸颊激的古梦月一个激灵，手中水杯险些落地。
秀眉微蹙，抬起头，对上了姚文山弯眉带笑的目光。
姚文山晃了晃手中的青瓷瓶：“喝点？”
古梦月阖眸摇头，平静的端着水杯送到嘴边：“师叔不让我喝酒的。”
姚文山挑眉摇了摇脑袋，身子一斜，靠坐在椅子上：“真是无趣的小姑娘。”
说着话，姚文山提着手里酒壶酌了一杯自饮。
“有心事？”
“哐”的一声，古梦月手中的水杯砸下，清水从杯口飞溅了出来，打在桌面上。
古梦月脸上露了一瞬凶狠的神色，但似乎她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全身一震，整个人蒙蒙的坐在原地。
姚文山身子微偏，斜靠，手肘撑在桌面上，眯着眼，托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向古梦月：“为什么？”
古梦月垂眸，端起水杯轻轻咬着杯沿发出细微的声响。
姚文山扬眉带起唇角：“箫？”
又是一声巨响，撒开的清水落在古梦月的手背上。
此刻的古梦月垂着头，拢长的黑发遮蔽了她的双眸，徒留少女轻轻颤抖的身躯。
“也是，谁遇上那样的怪物都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还有价值吧。”姚文山摸了摸毫无胡须的下巴，视线落在古梦月捏着杯盏的颤抖指节上。
姚文山压低嗓音：“你怕的不是现在输给他，而是怕再也追不上。”
古梦月手指一紧，瓷杯“咔嚓”碎裂，瓷片割破了少女泛着鱼肚白的指尖，血珠与清水混成一朵淡粉的花簇。
“修身修身，修身养性，你最近有些浮躁了。”姚文山新酌一杯，指甲推动，送到少女面前。
少女讷讷的接过酒杯，木然几秒，一口灌下，酒盏重重的敲在了桌面上。
“咳咳咳”古梦月第一次喝酒显然是被呛到了，嫩白的小脸涨了个通红，咳嗽不止。
“这什么东西这么辣？”少女的眼睛泛起晶莹的液珠。
“好些了？”姚文山勾着唇角，扬眉看着古梦月。
“谢谢”古梦月擦了擦嘴角，拂袖起身。
“多坐会吧，想来你回去也睡不着。”说着姚文山指甲落在一侧水壶上，指尖挽风，轻轻一带送到古梦月身前。
古梦月垂眸看了水壶片刻，拿起便饮，剔透的水体顺着少女脖颈柔和的曲线淌过肩胛，冲淡了方才饮酒呛的通红的脸颊。
“虽然于你是废话，但是修行练剑，修剑养身，以身养心，以心养。”
“今天你的剑法急攻气尽，一堆不该有的毛病都暴露出来了。”
“嗯。”古梦月垂着头，默默应了一声，一双碧蓝如空的瞳中似盖着一层淡淡的云霾。
“伏天阁是个精进修为的好去处，但如果因为去了趟扶天阁却将一直以来修养的形神剑心忘了个干净就划算不开了。”姚文山饮下盏中烈酒，视线不再驻足古梦月身上。
姚文山倒了倒手中酒壶，已然是喝空了，他扶案起身：“那就这样。”
说着他舒展身体，抬手轻拍薄唇，打着哈欠：“晚了，我先去睡了。”
说罢他迈步离席，拍了拍古梦月的肩膀，身形逐渐消失在了视野的角落。
古梦月身子一软，仰头瘫在了座椅上，双眸茫然的看着楼顶木板，冷光打在上面竟泛起了丝丝暖色。
那暖色逐渐晕开，染了古梦月的视线，模糊了她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