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直叶茂,纸窗中透出暖光点点。
一袭素白薄袍的狐妖将一张薄透的皮张贴在一副人脸模具上。
玉手轻扶水袖,指尖拿起一支纤细的画笔沾上砚中颜料,仔细勾画出一条艳紫的柳眉。
这时一声细微的磕碰声吸引了狐妖的视线,狐妖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原来是一面镜子在桌上一转,面朝着狐妖。
一道声音从镜子中传出:“既然出来了,为何还要受制于人?”
“就凭那个画师三脚猫都说不上的功夫,别说能限制住你。”镜中的声音带着些暴躁与急躁。
狐妖轻叹一口气,手中画笔在砚台上轻轻顺笔,随后将笔放下:“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事你不用在意?”
“我在问你问题!”
狐妖拿起一块丝帕,走到镜子前,指尖捏着丝帕动作轻柔的将镜面擦拭了一遍,随后将丝帕折叠,摆放在了镜旁:“他需要我的力量,就这么简单。”
“帮他把这件事做完他就会将那张画卷销毁的。”
“人类可不是什么遵信守诺之辈。”镜子里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不信服感。
“你也说了,就凭他的三脚猫功夫奈何不了我。”狐妖拾起画笔为已经完成大半的作品勾上漂亮的眼线:“你在这京城应该还无住处吧。”
狐妖放下画笔,站起了身来,将画皮就这样留在了桌面上:“这个院子就先给你住着吧。”
……
镜中倒影出门口站着的两个少年。
“秦。”箫扭头看向秦正清:“我们走吧。”
书生听到箫的话,原本正照着镜子的他直起身子,轻飘飘的荡到门口
:虽然镜子里并没有照出他来。
秦正清眯了眯眼,却没问为什么:“去哪?”
“胭脂铺。”箫朝门口走去:“找狐妖。”
秦正清叉腰摊手:“我们才砸了人家的铺子,这时候回去应该也找不到她。”
箫驻足回首,视线轻飘飘落在了秦正清身上:“胭脂铺时你不是标记了那个狐妖了吗?”说着箫看着秦正清,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直接去找吧。”
“我……”秦正清的我字刚刚吐出,下面的字却被他吞了肚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说着秦正清也朝着门口走去:“那就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房屋前一刻,一阵阴风掠过,将门窗全部带起;柜台上的镜子挪动发出“吱呀”的声音,齐齐朝向两个少年郎。
两人驻足回身,秦正清的视线从一面面镜子上扫过:“看来有人打算留我们一下啊”。
夜风暗涌,箫眉宇一蹙,书生化作一缕缕灰白灵气绕剑收束。
箫掌击剑鞘,寒芒破空,伴随他手腕的翻转,耀白的刃光在空中荡出圈圈光晕。箫掂剑反持,剑尖一刺,正点在一枚凌空飞来的铜镜上。
那铜镜之中却是倒影出长剑的模样,透过镜面,两剑相抵竟迸溅出火星点点。
镜剑不知是有实体还是单纯倒影出了灵气,缕缕灰白的灵气顺着剑身流到剑尖,绕上了镜中剑。
这个画面与胭脂铺斗狐妖时替狐妖挡剑的招式如出一辙。
箫眯了眯眸,手中长剑一颤,将剑尖铜镜甩飞了出去:“原来那时候是你啊……”
伴随两个少年的视线重新投向镜子:屋内无数位置不同,角度不同的镜子中,一个女人悄然出现在所有的镜面中。
在每个镜面中以一个同样的姿势,站在镜前,女人的面部恰好被镜子边框遮挡看不见人脸。
镜中女人叠袖轻抬,修长纤细的指尖轻轻压在镜子顶框上:“仙家都是这般随意打砸之辈吗?”
伴随女人冰冷无度,却带着一抹薄怒的声音从两人右侧响起,箫与秦正清同时扭头,女人的身形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秦正清甩扇一开,舞扇发飘:“对你这种只会偷袭的主,大大方方的打碎你藏匿的老鼠洞也不失为一种趣事。”
说罢秦正清沉了眉眼:“江夫人呢?”
女人的眼睛飘过镜子,随后又落回两个少年身上:“死了。”
箫眯了眯眸,拽过手边一个镜子便掷了过去。
女人一双勾勒暗紫柳眉的丹眼阖起,鼻间嗤哼一声,女人的身体在被镜子穿过的时候消散在了原地,镜子砸在墙上发出响声,“啪嗒”掉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被箫掷出的镜子凌空腾起,女人的身形同时出现在了屋中的所有镜子里。
一条白皙的手臂从两人视野外的镜中伸出,指尖延伸出红色的尖锐指甲,朝着两人一抓。
箫翻剑一挡,只见那手反手抓住箫手中长剑向外拉扯。
箫眸光一动,手腕翻转,撩起剑花,剑尖一点,直直刺上那面镜子,将其钉入地面,催剑一剜,在那手掌间划出一道殷红的口子。
箫的动作却在之后一顿,一种莫名的违和感环绕周边,一时间箫却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箫的背后,另一条正欲出镜抓来,却在触碰镜面的同时,一张黄色的符纸被贴在了镜子上。
细长的指尖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瑟缩了回去。
秦正清收回手,抬指轻抵唇角,做了个止声的手势。
伴随秦正清的视线移动,原本镜中的女人此刻却猝然出现在了屋中,站在了原本镜中的位置。
女人气急,周身气息瞬时炸开,渡上了一层红色,双手似浸染鲜血一样,猩红的颜色从手掌扩散,一路蔓延到小臂处。
“嚯,好重的血腥气。”秦正清蹙眉,手中折扇拍合,捏着鼻子掀起的摇了摇头:“这味道是不是很冲啊,书生。”
一时间,空气静默了下来,秦正清沉默片刻,视线在屋中简单一扫:“书生?”
“你们在找他?”女人抬起手,一面镜子就这样飘悬在他的手中,镜面空白没有倒影出屋内景物,但是镜面中间却似乎有着一个人影。
秦正清双眸一沉,镜中的那个人影赫然是书生的模样。
女人挑了挑眉,斜睨着手中镜子:“你们就是靠他找来的?”
寒芒破空,女人歪头躲过箫直去面门的一剑,却见箫手中长剑一挑,再次削向面门。
只见女人身子向后一动,身形在半空中虚化,这一剑就这样仅仅只是穿过了女人的形体,箫却似早已预料一般剑刃回勾,一剑击碎漂浮的铜镜,缕缕鬼气破镜而出,重新缠上剑身。
突然,镜中有红影闪过,下一刻,带出衣袍被被风吹鼓的裂猎响,女人的身形穿镜而出,血红的双手做爪前伸,以飞扑的姿势袭向两人。
箫与秦正清起身躲避的同时,女人的身形已经重新没入镜子。
箫与秦正清互靠后背,缓慢扭动步伐,却听一声猎响,箫大步迈开,手中长剑斩出,削过女人腹部,猩红的利爪擦过了少年雪袖,却没有触及到肌肤。
突然红影动作提快,从秦正清正面扑来,只见秦正清足踏桌角一蹬,背靠着箫腾身翻跃,箫身形扭动,甩剑而上,从女人脸颊旁边擦过。
这次交锋过后,女人安静了片刻,镜中这才出现了女人的身影,只见女人的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划口,切口两边的肌肤却有些脬起,肌肤边缘有些皱边。
“不可饶恕。”女人咬牙的声音传出,她的身形伴随声音一同冲出,飞扑向箫。
箫早已做好准备,一剑刺出,几乎同时,箫的余光注意到了跟在女人身后飞来的镜子。
只见长剑穿过女人的身体,直直没入了后面跟的镜面,几乎同时箫收了力将剑刃回带,那镜子却像粘在剑身上一样,伴随剑动。
不等箫反应过来,另一个镜子从侧边飞来。
箫刚刚侧身躲开,只见镜中一只血手伸出,直击箫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秦正清探手一抓,握住了血手手腕,却不想那血手立刻回钻。
秦正清虽然马上便松开了手,但是自己的半个手臂还是没入镜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