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听见耳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一双柳眉微微沉了沉，浅浅睁开了眼睛。
江夫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道陌生的女声便传入耳朵。
她眯了眯眼，视线透过床帘下的缝隙扫视着屋子，发现一个女人坐在几面镜子前，手中托住一盒玉白色的乳膏用双指挖了挖。
镜妖将乳膏轻轻涂抹在脸上的破口处，将缺口填充遮盖，覆上较厚的一层。
“你找他了？”狐妖的声音从镜妖面前的镜子中传出，听上去似有些不悦。
“你突然找我就为了这事？”面前的镜子摆放的离镜妖很近，镜妖也挺着身子，让她半身入镜，避免了脸映在镜中。
但是镜面中的倒影却是那窄小胭脂铺中的狐妖。
“你之前有承诺过我什么？”狐妖靠在椅背上，编织着手中针线：“我说过。他的事情你别接触，你也不准对他做什么。”
“是他来找的我。”镜妖没有将视线投给镜中的狐妖，余光瞥着侧镜，小心翼翼将脸上的乳膏涂抹匀称：“况且我也应你所说，从未对那个男人的后代及族人做过什么，如今你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你的脸怎么了？”镜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狐妖语气放缓：“你和那几个仙人交手了？”
“几个毛孩罢了，你这么担心？我早都杀了。”
镜中狐妖的声音顿时沉了下来，显得格外严肃：“我不管你怎么吹你那张破牛皮，人还在你那边吗？送回去，现在！”
“你最近干的那些破事以为我不知道？你真以为你身上那股血腥味洗的干净吗？”说着狐妖放下手中针线，从袖中取出一张出关文碟轻轻推到了镜前：“拿走，你干的那些破事我会想办法处理掉的。你现在要干的就是出京，不管你是北上还是南下，先去藏个百八十年。”
镜妖猛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怒声呵斥：“你叫我来就来，走就走？你叫我别接触人类我没接触，你呢！一天天都泡在那群无毛猴子里面你是有多喜欢那些破皮！？”
镜妖似发现自己过激了，将面前镜子盖下，语气略缓了些：“我自有分寸。”
“别去招惹那些仙人。”镜中最后的声音明显轻了下来：“你那张皮要是破了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会给你做张新的。”
镜妖涂抹着乳膏的手指一顿，轻轻拭过疤痕。沉下的眸子隐在长发之下，银牙咬着唇，嘴角呲了呲。
江夫人听的并不完全，但大概也能推测出了一些，按照之前的表现：狐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打算要自己的脸；镜妖目前没有把自己交给那个狐妖，估计是打算拿自己与狐妖达成什么协议。
既然她需要自己，那么此刻应当也不会对自己下手的
想到这，江夫人索性坐起了身子，镜妖听见床铺动静，视线投在了江夫人身上。
江夫人站起身，朝着镜妖走过去：“你不信任她？”
镜妖不屑的白了江夫人一眼：“哼，信任？也就你们这些卑劣的人会把信任挂在嘴边。”
江夫人蹙了蹙眉，没明白方才的话哪里招惹到了她。
“蔺相如呢？”江夫人转移话题：“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镜妖摆了摆手，背身靠在了椅子上：“那女人想要维持住自己现在的那张皮，我只是告诉了一个她想要的办法罢了。”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与她也不过就是雇佣关系罢了。”
“雇佣？”江夫人想起方才听到的血腥味，她最近犯了什么命案吗……但是近日京城可没出过什么命案，也没有人员失踪……
倒是……
京城周边城市的几起挖心案。
“挖心？那些挖心案是你做的？给蔺相如？”
镜妖双目一睁，斜眸略显惊讶的看向江夫人：“我倒是小看王爷夫人了，没想到这种妖怪手段都有所了解。”
江夫人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江夫人的眉毛沉下，眼眸底下有汹涌的暗流翻涌：“你蛊惑的她？还是……她主动的。”
“那自然是她主动要求的。”镜妖摊手，似在诉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妖精要披上人皮就需要每月进食一颗人心，这样才能维持身上的人皮不腐，不会脱落；而用妖精之术做了换皮的人类，自然也要进食人心才能维持他们披在身上的那张皮。”
“京城最近可没有命案发生，人员失踪也没有过。”江夫人双手抱胸，一双锐眸审视的扫过镜妖：“换脸铺子的传闻不是近月才出现的，那为何那些换了皮囊的权贵小姐不需要进食心脏？你不觉得你的话有问题吗？”
“哼。”镜妖不屑的别过头去，嗤哼一声：“那些每爱砸金银只为每月换一次皮的蠹虫？那自然不需要进食人心。”
“她吃了？”
“一开始似乎有些呕吐，但最近好像胃口不错，之前还寻我多要了一颗心。”镜妖歪头，看向江夫人：“你那张皮被拿走之后，你的心我会挖给她的，她应该也会吃点很开心吧，哈哈哈哈。”
江夫人视线穿过镜妖看向她背后的镜子：“那你呢？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替她干活？还是说你需要她帮你什么？她真能满足你的要求吗？”
镜妖扒着桌子一掀，桌子轰然砸在地面，上面的镜子叮呤咣啷落了满地：“闭嘴！”
“你以为他凭的什么！？要不是那个臭狐狸一直拦着我！你以为他能！”
江夫人双眸眯了眯，心道：臭狐狸？想要我脸的不是那只狐妖吗？还是说……有其他狐妖？
夜风顺着窗隙吹进屋子，如梭似纱的月光从高天的寒月上洒下，被京城夜间的焰色灯火融化。
箫与秦正清沿在月下一路驰过，书生的形体在空中忽明忽灭，但是因为俯身物的链接，他此刻十分清楚那镜妖此刻的位置。
箫的脚步突然停下，秦正清的脚步也陡然止住了，看向箫：“怎么了？”
“你和书生先过去吧。”箫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京城市街：“我随后就到。”
“自己小心。”秦正清收回视线，与书生一同继续赶路。
箫目光在四周轻轻一扫，锁定一处矮楼，两步踏墙翻上二楼。箫借着隔壁高墙两步蹬起，回身一够，抓住屋檐一撑身子，将自己的身体甩了上去。
箫脚步落在屋顶瓦片上如只灵巧的夜猫般安静无声，箫朝里面走了些许，扭头看向来处：“跟踪了我们这么久是有何事？”
“天狼卫的狼主？”
伴随箫的话语落地蔺殇淮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箫见了来人便举起了双手，从袖中翻出一块石拍搭在手中，甩向狼主。
却见狼主腾身一踢，将石牌踢回，箫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双手交叠接下石牌。
掌心的疼痛令箫龇牙一声，他抬眸看向狼主：“听闻凌宇府王爷夫人所说天狼卫狼主已被革职。”
“既不是来寻此物，莫非天狼卫还是想对仙门下手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