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日暮将尽
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
梁暮烟此刻坐在梁梓轩家的沙发上。
客厅里，梁家两代齐聚。
坐在暮烟身旁的是最近刚从国外回家探亲，梁梓轩的哥哥——梁柏文。
“暮烟，两年没见，已经出落成婷婷少女了。”梁柏文说着，一边无意的搭过暮烟的肩。
暮烟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不在焉：“啊……谢谢，这么夸我我会害羞啦……”
“刚刚不是还自称是狐狸精吗，现在又装……”梁梓轩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一有机会，就拆梁暮烟的台。
“狐狸精？”梁康——梁暮烟的爸爸，似乎对这个词用于自己的女儿身上感到惊讶。
自己的女儿的确出落得很漂亮，有白皙透明的皮肤，机灵的眼睛，偶尔眉宇间会有一些狡黠的神采，但这种美是讨人喜爱的，并不是魅惑。
“用词不当，阿轩，可以是‘精灵’，也可以用‘小妖精’这些词，都是中性的，或者‘小狐狸’，都带有可爱的色彩，但‘狐狸精’未免就太刺耳，不可以拿来形容女性，此词只可用在泼妇骂街时，且一般只会出现在女人之间互相诋毁时，
不过嘛，现在也有形容女性富有魅力的意思，但是暮烟这样的孩子，要达到这境界还……”
“爸爸，暮烟他们开玩笑，你干嘛这么认真呀，阿轩可没有别的意思。”梁曦晔考虑到突然冷掉的场面，只好打断爸爸的话。
“哈哈，叔叔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态度严谨呢。”梁柏文的玩笑，又使气氛轻松了起来。
“是啊，人老了，也啰嗦啦，连儿子都嫌我烦了，哈哈”梁康也打趣的回答到。
“不过你们家多好啊，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哎呀，真是，你看，就是说是天使，是精灵都不比她可爱啊……”梁暮烟被身旁的宋伯母一把拉进怀里，又是捏又是蹭的，但又挣脱不掉。
“你看，这圆圆的眼睛，精巧的鼻子和嘴，啊，睫毛这么长……啊！阿轩，比你的还长啊！”
梁梓轩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愤愤不平：“妈妈你别神经质了，她可受不了你的蹂躏……”
“‘蹂躏’这个词不是这么用……”
“行了，你看看你们这一家子！”宋伯母打断了梁康的发言，突然正色到：
“啰里啰嗦的爸爸，只会拿自己的学问欺压人，严谨死板的老学究”
——说的是暮烟的爸爸梁康。
“家庭主妇，整天碌碌无闻，只会围着孩子老公转的母亲”
——坐在一旁的林雪忍不住笑了下，看着MISS宋。
“女生的公敌，天天引发校园间是是非非的麻烦人物！”
——手指着正对面的梁曦晔。
“还有你……”宋伯母又指了指梁梓轩。
“妈，我可是你们家的啊！”梁梓轩一脸无辜。
MISS宋慢慢撇头看了他一眼，用失望的口气：
“我以为我家的是女孩子啊，我想要的是女儿，你是么？”
“我也想要妹妹的呀”一旁的梁柏文火上浇油。
“原来我是多余的……”梁梓轩不由的再一次感叹自己的命运。
“暮烟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能摆在那样的家，干脆来我们家得了，用阿轩跟你们家交换吧，让我也享享有女儿的福。”原来贬低暮烟的家人的用意是这样啊。
MISS宋将怀里的暮烟紧紧地搂了搂。
暮烟脸上只能苦笑，心里却在拼命喊着
——不要，我要回家啊！
“说来也奇怪，自我记事以来，听说梁家祖上几乎每一辈都人丁兴旺，不过每一辈都是男孩，偶尔有女孩出世，不及晓事，便尽数夭折了。”梁康的一席话，让在座的突然安静下来，客厅中充满了诡异的沉默……
“怪不得，我这辈子就毁在你们梁家啦，我应该先找家谱来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结婚的呀……”MISS宋后悔万分的不停感叹。
“那可不见得，纵使是无能的家庭主妇，可女儿还是我生的呀！”林雪——暮烟的妈妈，以母亲的骄傲的姿态终结了这个不详的话题。
“你真有人气啊，没说几句话，可话题全都在讲你”在爸爸的车里——回家的路上，梁曦晔打趣的说。
“先别说你妹妹，我今天听你伯母说你也很有人气嘛！”妈妈的语气好像在拷问。
“是啊，哥哥在学校可是被尊为王子殿下呢，整天都有很多忠实的随从捧着他，女生就更不用说，几乎全校女生都对他爱慕有加……”
“喂，别乱说……”梁曦晔用手捅了捅身旁的暮烟。
“讲下去，我想听听你在学校都干些什么。”林雪的口气强硬，让人无法反抗。
“别的学校的女生，经常跑到我们学校，就为了能在门口见见他，还有啊，今年进我们学校的女生，不知有多少是冲着哥哥的名字……”
“看不出我儿子魅力如此之大，怎么看我这灰头土脸的老妈都生不出你这样的孩子。”
意思是说你这样让父母担忧的孩子不是我生的？
意思是说你这样让父母蒙羞的孩子不要也罢？
意思说……？？
——妈妈为此很恼火！！
“其实……”
“说吧，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女生？还是说……‘女朋友们’？”
还不等梁曦晔解释，林雪就已经给自己的儿子设定好了：
“每一天，无论上下学，都会被无数的女生跟踪，一到下课，班门口就会聚集很多叽叽喳喳花痴的女生……有的女生因为无意间和你多说几句，就会被其他的女生们排斥，有的男生因为不小心在运动中碰伤了你，就会被其他的女生视为敌人，只要你轻轻动一动嘴角，就会有无数的少女甘愿去拿痴心为你铺成……”
妈妈深陷于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喂！你就不帮我？”梁曦晔求助于身边乐呵呵的妹妹。
“妈妈，妈妈!不对，哥哥不是这样的！”暮烟笑的前仰后合，似乎是要帮梁曦晔，
——但是
“哥哥是男女皆宜，男生们也蛮崇拜他的哦！”——添柴加油。
“什么！”林雪转过来，用极度惊慌的眼神死死盯着梁曦晔：“你……你……”
“妈妈，你不要一个人陷入奇怪的幻想中去！你教出来的儿子你还不知道？”
梁曦晔实在不能忍受自己在妈妈的脑海里被设定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形象。
“比起我来，更担心一点妹妹的才是，要说这方面，她比较危险一点……”
还没说完，就感到了身旁强大的怨念——梁暮烟向他投来诅咒般的目光。
“暮烟？”林雪怀疑的回头看了看暮烟……
——此时暮烟立马恢复一脸无辜，眼神委屈……
“不可能！我女儿我能不清楚吗！你们都是很乖的……”停顿了一下，继续：
“我们先把话说好了，曦晔，你可是高三了，我平时不管你，我也知道你很优秀，但是有些事，也许在你们这个年纪都会想去尝试，我不说反对，但你自己要学会衡量轻重，分辨是非，我相信你的，不要让妈妈操心好么，让妈妈平时能安安心心照顾暮烟……”
暮烟一下子感到乌云笼罩，被低气压覆盖，压到心里喘不气起来。
想起来，妈妈本是才华横溢的插图家，有着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FANS，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和值得羡慕的前景，而自从自己的病情不断恶化，妈妈也渐渐放下了工作，虽然不时还是会有以前的杂志来劝说妈妈出山，但大都被回绝了。为了自己，家人真的付出太多了，爸爸也是，放弃了很多很好的机会，只为跟家人能呆在一起……
想到这里，暮烟感觉心里的感慨和感激，以及愧疚，悲伤，全都涌了上来，堵在胸口，呼吸不了……
“咳！咳——咳”暮烟不住的咳嗽起来，每咳一次，心口都像要裂开似的，疼的她喘不过气，拼命呼吸，却呼吸不了，眼泪不停的，无意识的往外流……
“暮烟！暮烟，你还好吧？”梁曦晔扶住了妹妹，不住的询问。
“怎么了？”
“暮烟，哮喘又犯了……”
梁曦晔一边回答，一边焦急的在暮烟兜里掏出了药……
而林雪，在座位上痛苦地同暮烟一起流泪……
“还是先去医院吧……”爸爸说着掉转了车头……
…………
果然，自己只能带给家人悲伤…………
“你和你林婶今天讲了什么？”MISS宋一边拨弄着手里的遥控器，一边和梁柏文提起了今天的事。
“干嘛这么问？”梁柏文和MISS宋两个还坐在客厅里闲聊，而其他人都上楼去了。
“因为今天，林雪跟我说，暮烟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医好的，她有点悲观，我让她跟你聊聊，毕竟你学的是医学……”
“我学的是心理学，也帮不了什么，而且……暮烟的病，恐怕要治愈很难，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遏制病情发展吧，我和她说，让她把暮烟送到环境好一些的乡下去，城里的空气，她的肺只会越来越糟糕……”
“哎~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呀……”MISS宋已经止不住擦泪了。
梁柏文吸了口气，停顿了一两秒：“其实，今天林婶和我说，医生已经跟家里打了招呼，这么多年，能治的都治了，可是她对很多药物都过敏，也没办法，只能这样看着病情一天天加重……”
沉默……
“暮烟恐怕，已经到极限了……”
什么！梁暮烟会死？
楼梯上的梁梓轩无意听到了客厅里的谈话，陷入混乱和悲伤之中
——那丫头，真的没救了？
今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很想去确认，但又怕知道结果。
喂！还不可以死呢，今天的帐我们还没算清呢……不可以就这么挂掉……
暮色退去……
月色朦胧，苍穹高旷，没有星星，城市被万家灯火笼罩，却显得悲伤……这夜色，将很多人被卷入悲伤……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