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塔的来访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锋刃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表面平静下,赫尔加能清晰地感知到暗流的涌动。
玛莎对她依旧公事公办,但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肯尼的玩笑话里,关于“背景”和“选择”的暗示愈发明显。真正让赫尔加确认内部存在裂隙的,是副团长“石盾”盖勒。
在一次赫尔加前往驻地内简陋训练场的路上,盖勒那魁梧的身影拦在了走廊阴影处。
“格林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如岩石摩擦,“阿尔忒弥斯保佑诚实的猎人。” 他突兀地说出这个赫尔加家族信仰的、几乎不为人知的女神名号,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赫尔加停下脚步,沉默地抬头,等待他的下文。
盖勒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话语却带着重量:“锋刃靠刀剑和信誉立足。刀剑可以指向任何敌人,但信誉一旦蒙尘,就很难擦亮。布莱德……团长有他的野心。但过度的贪婪,会引来不必要的猛兽,比如蓝塔,甚至……更麻烦的存在。”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有时候,内部的‘意外’比外部的敌人更能摧毁一个团队。”
说完,他不等赫尔加回应,便侧身让开道路,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这番话几乎挑明了锋刃内部存在对布莱德强硬路线的不满。盖勒代表的,或许是更注重佣兵团长期稳定和信誉的保守派,他们认为布莱德扣留赫尔加、试图榨取她所有价值并挑衅蓝塔的行为,是在玩火。
这对赫尔加而言,是潜在的机会,也是更大的风险。内部倾轧往往比明刀明枪更致命。
与此同时,外部的敌意并未因黑海的缺席而减少。自由之城从来都不缺觊觎者。几天后,一次例行的旧城区巡逻任务中,肯尼小队遭遇了袭击。
袭击者并非来自某个知名的佣兵团,他们穿着混杂,武器粗糙,打法却异常凶狠亡命,像是被重金雇佣的亡命之徒或某个新兴小团体的孤注一掷。他们的目标明确——锋刃的巡逻队,或者说,是队伍中那个最近引来蓝塔关注的女孩。
战斗在狭窄的巷道里爆发。巴德的怒吼、缇娜箭矢的尖啸、肯尼法术的爆鸣与亡命徒的嘶喊混杂在一起。
“是‘血鼠帮’的那些渣滓!”肯尼在施法的间隙骂道,“肯定是拿了谁的钱来试探!小心点,他们用的淬毒匕首!”
赫尔加在队伍后方,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她没有使用大威力的法术,而是频繁施展【微效混乱术】干扰敌人的配合,用精准的【酸液飞溅】腐蚀他们的武器和皮甲。她的战斗风格高效而节省,带着猎人对环境和时机的精准把握。
就在战斗趋于白热化时,赫尔加的精神力敏锐地捕捉到,在战场侧上方一栋废弃阁楼的窗户后,一道冰冷、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她。那目光的主人气息隐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估意味,其能量质感绝非地上这些亡命徒可比。
是盖勒提到的“更麻烦的存在”?还是自由之城其他对锋刃,或者对她本人感兴趣的势力?
最终,在赫尔加有效的控场辅助下,肯尼小队成功击溃了这群亡命徒,留下了几具尸体,其余人仓皇逃窜。
回到驻地,布莱德听取汇报后,脸色阴沉。他看向赫尔加的目光更加复杂,既有对她战斗价值的认可,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她的存在,确实如盖勒所说,正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的能力很适合这种巷战,格林小姐。”布莱德语气平淡,“看来,让你成为‘合作者’是个正确的决定。”
赫尔加心中冷笑,这分明是想将她更紧地绑在锋刃的战车上,并让她承担更多风险。“我只是在履行协议,保护自己和临时队友。”她滴水不漏地回答。
压力在无形中增大。内部的不稳,外部的窥视,都让赫尔加明白,必须加快行动。
转机在一个深夜悄然降临。
当驻地大部分人都陷入沉睡,只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时,赫尔加怀中那片伯特纳老师赠予的、用于稳定精神力的云母片,突然散发出持续而微弱的温热。
她立刻警醒。这是蓝塔约定的信号!意味着外部准备就绪,行动即将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敏锐的听觉捕捉到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模仿夜枭的啼叫——三短一长。这是格林家猎人在林间使用的联络方式之一!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借着月光,看到楼下阴影处,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仰头望着她的窗口。那人抬手,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指指她,指指东南方向,然后竖起三根手指,最后手掌向下虚按。
意思明确:三天后,东南方向,等待信号,准备接应。
族内帮手和蓝塔,竟然在同一晚,用各自的方式,传递了几乎相同的信息!是巧合,还是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她不知道的默契?
赫尔加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将身影隐没在窗帘的阴影中,表示收到。
猎网之外,还有猎网。而她,这个被多方势力盯上的“猎物”,即将主动踏入这危险的棋局,只为将自己“偷”出去。
她回到床边,指尖划过冰凉的狼牙,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匕首。
三天。她需要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摸清驻地东南角——那里靠近厨房和后勤通道,巡逻相对稀疏——的详细情况,并准备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