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饭点啦!”
白沐荷在帐内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听到阿然雀跃的声音,心下了然这姑娘定是又嘴馋了。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竟有这么久,时间都到晌午了,而她睡梦中的潜意识里,才过去一时辰不到。
她的睡眠一向不深。
“又想去哪家酒楼尝尝鲜?”
白沐荷一边回答,一边起身更衣。
那身男子衣着被随意置于角落里,细长的青丝散落在背后,被白皙的素手挽起,慢慢梳理着。
来到南周七年之久,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是女性这个事实,渐渐地她的一些习惯也更偏向女性。
像是梳妆打扮一类的事情在阿然的一再干预下也半推半就地学了不少。
白沐荷其实对性别没有铁打的那般固执,既然事情发生了,那她就顺势而为,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当然,像世俗女子那样早早出嫁,委身于人,白沐荷是绝对不接受的。
刚穿好身上襦裙,就见阿然走了进来,白沐荷便只好乖乖坐下。
阿然“嘻嘻”笑了一声,很自然地为她打理头发,口中说着:“姑娘以后可要好好打扮,我来给姑娘梳个好看的发型吧?”
“作那么漂亮给谁看?”
白沐荷摇头。
“当然是陈公子了。”
阿然理所当然地说道。
白沐荷总算知道这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由得笑出了声。
在蓝星的时候,她就或有或无见识过少女们八卦之魂燃烧的力量。
“你莫要胡思乱想,我待他不过与待弟弟无二,更何况,此地一别,往后的交集少之又少,就算是有情也得散啦。”
白沐荷细细和阿然说明着,可后者可爱的小脸颊又鼓起来了,显然是不满意她的说法。
“姑娘不主动一点,再有交集也是空的!”
看了不少风月痴情话本子的阿然深信在爱情这方面,她的理解要远超自家小姐,这个脑内一片空白的清纯姑娘。
什么好啊了啊,她都不管,如果在开始之前就远远避开,那绝不是真正面对自己内心的做法。
“说了我不会嫁人的,阿然,婚姻是座坟墓啊。”
白沐荷说完,又想起来蓝星上的一句名言:婚姻就是长期的**。
所有的恩爱,到最后归结到柴米油盐、财产利益时,都逃不过化为一钵黄土的命运。
而这些富贵,也会是一片浮云。
与其落得两手空空地结束一生,自由散漫地了却生活不是更好吗?
“姑娘说的是婚姻,我说的是爱情!爱情不一样的呀,和那些世俗的东西比起来美好多了。”
阿然自认为找到了白沐荷话语中的错漏,说话的声音也不觉升高不少。
“阿然,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社会是口大染缸,再洁白的布都要染得发黑,容不下你说的那样美丽无暇的爱情。”
白沐荷似是在谆谆教诲。
和阿然争论起这个问题,白沐荷也意识到,她始终是用蓝星人的观念来度量这个世界了。
阿然本就呆呆的,没见识过现代社会的思想解放,女权运动等一系列事件,在她的潜意识里,爱情才是与女子分不开的一个词。
在南周,尽管大家大族的情况不同,但在民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认知的流传不可谓不广泛。
“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了,好么?”
白沐荷决定及时止损,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结束争辩。
阿然却不肯就此闭嘴:“姑娘,我当然比不上姑娘看事情透彻,我只是想劝劝姑娘,有时还是听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然后悔可来不及的。”
有的人,真的很好;有的爱情,真的可以远离世俗的纠葛。
这些道理白沐荷也懂,但同样的,她不相信这样的爱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么想来,她的确是在逃避了?
想到这里,白沐荷久无波澜的心湖一惊,阿然的这一点话还真的带给她一点与往常不同的思考。
再抬起头来时,铜镜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柔和静美的脸蛋,头上梳着松散的云朵髻,又被阿然配上了轻盈的青色丝带,看起来悠闲自在,倒是和她的气质很契合。
她看着自己的脸做了几个深呼吸,无奈地说:“走吧,去寻些好吃的,我被你说服了,好了吧?”
将小舟系在岸边,两人漫无目标地在不那么热闹的街道上游走了一会儿,为了防止迷路,还是就近找了家面馆用了午膳。
说是午膳,其实南周是没有这个说法的。
具体而言,这里的人们普遍一日两餐,其他时候的进食只能被称作“加餐”。
这一点和蓝星的古代如出一辙。
阿然吃“午膳”的习惯自然是从白沐荷身上学来。
作为不折不扣的美食爱好者,她现在对于一日三餐的重视程度甚至还要远大于白沐荷本人。
白沐荷对食物要求不高,只是喜欢清淡一些的,填饱肚子也就足够了。
所以,当她慢条斯理地结果了自己碗里的面时,阿然已经等候她多时。
“姑娘,你好慢。”
她还出声表示嫌弃。
“快了又不能做饭吃,你花了多少银子便是多少银子的价钱。”
白沐荷笑了笑,视线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怔怔坐在阿然身后的位置,望着远处的泪落湖岸发呆。
湖岸处立着一株杨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眼神如果更好一些,还能够看到几片柳絮落在半空中,被风轻轻一推便落入湖水里。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杉的年轻男子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了,发现老妇人在看杨柳,这男子面色即刻变得哀伤。
“母亲,别看了,先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未进食了,儿子心里担忧呢。”
他声音适中,白沐荷听得很清楚。
“啊,啊……好。”
老妇人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是那么良好,出声断断续续的,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
苍老的手掌碰到了面碗,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最后还是那个男子替她握住筷子,把面条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