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残阳铺水，晚霞尚满。
见白沐荷将她作画用的笔纸都收拾好，解荣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建议。
“沐荷姐姐，既然回来了，不如一起出去走走呗，夜市今晚应该会很热闹。”
“嗯......”
“真的嘛！能去逛夜市了？听说晚上有很多特别的美食会卖哦？”
还是阿然回应得最快最机灵，不难想象她惦记这样一顿夜宵多久了，跟着懒懒的小姐晚上基本吃不到东西。
白沐荷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应该做个耸肩的动作才好，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啦。
她娴熟稳定地按下了阿然探出的脑袋，无视了后者向她投来殷切期盼的目光，最后问道：
“小荣，你说的很热闹是指？”
“我也是听说的，听潮阁在江南一带的分阁初建，要在泪落湖畔举办一场拍卖会，带了不少藏品过来。”
“听潮阁？那不是那些文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吗，小姐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去过几次呢。”
白沐荷点头，这听潮阁是由南周当代大收藏家所创立的，不仅进行书画收藏的买卖，还时常办些曲水流觞这类文人墨客参与的活动。
不过，拍卖会似乎还是头一次。
“因为这次拍卖会的消息，现在泪落湖周边的客栈全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从外地赶来的文人和收藏家。”
解荣又补充道。
“看来是真拿出了好东西。”
白沐荷笑了笑，心里稍微思量一下，便有了决断，转头看向阿然。
“你很想去吃夜宵？”
“那当然。”
阿然坦诚地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小想法。
“那就去吧。”
“小姐对我最好了！”
这可让这吃货高兴坏了，抓着她家小姐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若不是脚踝受伤她说不定要跳起来。
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小姐，你是不是对那个拍卖会感兴趣啊？”
解荣轻飘飘地说：“这不是很明显么。”
于是他很快收到了来自阿然的一记白眼，并附带上了姐姐对弟弟的亲切关心：“小荣，没人教过你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不要插嘴吗？”
小少年闻言立刻仰起头，居高临下面对着阿然。
“阿然姐姐，我这小孩可比你高些呢。”
“你说什么？”阿然被戳到了痛点，明明年纪最大，但她却是身高最矮的那个，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你这小荣，我真得控制你了！”
说着，阿然便佯装去抓解荣，却被后者轻松躲过。
“行了，你们两个别闹腾。”
白沐荷拉住阿然的衣袖，把她的手掌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别急嘛，还能再长高的。”
解荣在一旁得意地眨眼，可马上一根青葱手指就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也别欺负姐姐。”
“......好。”
见两人安静下来，白沐荷满意地点头，视线旋即落向远处的房屋楼阁之上。
晚上的确很久没出过门了，去走走也不错。
......
泪落湖畔，街头。
夕阳悄然隐去，黄昏逐渐蔓延上漆黑，街道上的商户们纷纷打起了竹灯笼，几个提着灯笼手拿锣子的更夫混在人群里大声报着时辰。
自从南周解除宵禁，江南一带夜晚的风景愈发变得富有人间烟火味起来。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说起来，小荣你在江口镇这边一直在做什么啊？”
“沐荷姐姐没和你说过吗？”
阿然一愣，目光集中到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少女身上，摇了摇头。
“你不是也没问吗？”
白沐荷简单地给出了答复。
阿然沉默了一阵，嘟起嘴看向身旁的两个人，教书先生没教过你们，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嘛？
“是在帮沐荷姐姐采买一些东西啦，比如笔墨纸砚那些的。”
解荣解释了两句，抬头看了看，突然停下了脚步。
习武的人身体硬朗，走在他后面没注意的阿然直勾勾撞了上去，不说撞得七荤八素，也有个眼冒金星了。
“突然停下做......”
阿然有些懵，不过她还没问完，解荣就给出了答案。
“前面那个很高的楼阁，就是江南听潮阁了，我们慢慢挤过去吧。”
白沐荷这也才发现，再往前走，人流已经挤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尽管大部分人前进的方向都一致，整个人群流动的速度还是非常缓慢。
“他们不会把镇阁之宝都拿出来了吧？来这么多人？”
“阿然，那些镇阁之宝都是名士大儒所赠，听潮阁是没有权力把它们拿出来卖的。”
白沐荷随口给阿然普及了一下常识。
“哦......”
“但是人确实太多了。”
仔细看他们的装束，都是深衣长衫，束发戴帽，典型的读书人形象，看来都是为听潮阁而来。
不过大部分文人其实身当并不宽裕，能出钱购入有收藏价值书画的人毕竟在少数，到底还有什么吸引他们过来？
“小荣，你是不是少听说了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
解荣尴尬地刮了刮鼻子：“那走吗？”
白沐荷却不作反应，看着眼前鼓鼓囊囊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阿然一下就明白过来，依照她家姑娘一直以来的习惯来说，她肯定是——懒得挤。
“不如我们换条路走吧。”
阿然说。
解荣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他虽然待在白沐荷身边的时间远没有阿然长，但她喜静，不喜欢人过多的地方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没事，我们在这里等等，”白沐荷终于开了口，“在外围看看便好。”
另外两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调整过来，也是，这样好像更符合她的习惯。
“听沐荷姐姐的。”
于是三人在路边找了处桌椅坐下，静静地等待着人流通过，前方的路很快水泄不通了。
看着人流发呆的阿然不自觉地开始回忆上午发生的事，然后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
“对啊......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阿然突然一拍脑袋，回忆起来。
看她那样子，倒与春闱秋闱考场上握笔沉思的应试考生一般无二。
“阿然姐姐，这附近没有小吃摊了。”
见她一时半会没有想到的迹象，解荣出声提醒了一番，
“啊对，好像是这事......不对不对，也不是这事。”
看到这一幕的解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仿佛看到了阿然的脑袋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在互相进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