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中道崩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全副武装出门钓鱼的朱青意识到，钓鱼的另有其人。
两天前射出的子弹还没有飞多久，就已经正中眉心。
原来恋爱实习的对象是可以直接找上门的啊！
朱青大彻大悟，只得打道回府，任由两位姐姐安排。
“选择我们之后却凉在一边，还想着一个人玩，是不是需要惩罚一下小青呢？”
吹着口哨、擒着坏笑的女士斜靠在门前。御子水濑，女装店主，朱青衣柜的独家供应商，现在正在把他当衣架子玩。
在店员的口中，御子本人的经历堪比《穿普拉达的女王》的米兰达，品牌创始人、独立设计师、营销教母等等头衔加身。
这也大概就是朱青小时候无论去哪家店最后都会碰到她的原因。
“惩罚之前先梳一下毛。”同行的灯野春惠面无表情地绕到朱青身后。
灯野可以说是御子的反面。理发师似乎只是她的兼职，性格也很冷淡，不过正是这一点吸引了朱青，私下加了她的好友以便预约时间。
五分钟后，正当朱青以为尽兴的御子应该会停止摆弄时，笑容不止的她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卷软尺。
“应该有半年没量过三围了，可以让姐姐进房间吧？”
明明可以直接用体检数据的……
御子水濑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动作利落地褪下外衣，解开领口。
等等，是我量三围啊，你脱外套干什么？
朱青被迫前后受敌。
比他略高的御子俯身凑近，半扎的发丝滑在肩上，使得不算宽敞的空间愈发逼仄。酒红色的女士西装被随意地丢在床上，米白真丝衬衫的V字半开，漫出热气，是他印象中御子最常用的香水，前调的柑橘香气已然变淡，更深处的玫瑰香气悄悄散出。
背后的灯野仍然一言不发。只有温软的气息缓慢地吹过耳畔，冰凉的手指领着梳子滑过发尾，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发育得很好哦。”御子满意地结束了测量，“准备好和姐姐们出门约会了吗？”
出门就得换女装吧……朱青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御子已经笑嘻嘻地开始翻找衣柜了。
“不错不错，没有出现别家的款式呢，姐姐很开心，想要奖励吗？”
“和姐姐约会已经是对我的奖励了。”朱青脱口而出，并且大为震惊，这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绿茶男西内）
不知为何，这句话也是让精力过剩的御子突然安分了下来，闷头整理衣服。
就在御子转过身时，朱青的下颌被轻轻一扭，是背后的灯野。修长的手指抵住男孩的嘴唇，细热的鼻息钻进他的耳朵。
“我也想要奖励。”看不见灯野此刻的表情，或者说她不打算让朱青看见，只是用唇瓣堵住他的耳廓，吹气般地呼出梦呓，“头发，喜欢。”
随着御子挑选好了衣服，灯野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留下朱青脖颈的余温和酥麻的耳垂。
“我找到了衣柜里唯一一件连衣裙，怎么样！”御子得意地摇晃着裙摆。
朱青决定放弃抵抗。说到底，他就没见过任何的男性穿搭教学，从小到大接触的只有女性，因此他对女装谈不上有什么抵触心理。既然时尚教母·御子水濑开口了，那就照做吧……
“今天小青已经陪我玩得够多了，让灯野姐姐帮你换吧？”御子眨眼，显出大度的样子。
“嗯。”身后传来短促的鼻音，灯野接过裙子，以不容抗拒的气势挽住朱青的腰，闪身进入浴室。
————
“继续接通浴室的摄像头。”女人盯着多屏显示器，平淡地说道。
“雾间博士，学生公寓的浴室不应该安装摄像头。”一旁的女助手出声反对。
“去查阅规章的2.13.5条。”她无聊地打着哈欠，“你已经浪费了十秒钟，不用再道歉了。”
屏幕亮起，雾间直子注视着正在更衣的朱青。
左肩的痣，和她记忆中的位置重合。
而男孩身边的位置，站的却不是她。
女人天然的妒忌心扭曲了她的面容，胸脯里的寒意倒流，却是近乎自虐的快感。
这是她应该承受的，雾间直子嘲弄着自己。男孩和她们相处时的轻松自在，她曾经拥有，早已失去，并且渴求至今。
正因如此，她才会观赏自己唯一爱着的男孩和除自己之外的女人亲密接触。唯有这样的痛苦才能让她从数年的愧疚中稍加喘息。
灯野春惠，25岁，FILE23游戏工作室的首席美术，4年工作经验，兼职朱青的专属理发师。
真是一位优秀的女性。朱青在未来很有可能与她进一步发展，进入她所在的工作室实习。
如果雾间直子没有亲手剥夺他的未来。
思考在这里停止。学术生涯畅通无阻的雾间直子，唯独在他的事上止步不前。
那就继续在遥远的安全位置，贪婪地迷恋着他吧，软弱无能的女人。
浴室里，灯野春惠解开本就松散的风衣，浅灰色的亚麻垂至脚踝，敞露出内搭的纯白吊带裙。一如既往的沉默，她脱下朱青的衬衫，然后握住他想自己穿衣而伸出的手，顺势将男孩抵在墙角，欺身贴近。
“数到一分钟，告诉我。”灯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男孩的身上，手臂用力地锁住他的后背。像是母猫舔舐幼崽一样，鼻尖干脆直接贴住皮肤，毫无顾忌地嗅探。她特意没有喷香水，或者说不想浪费一点男孩的气味。
一分钟当然只是前菜，重点是让朱青学会遵守她的要求，逐渐习惯她的存在。越是在这样的场合，灯野越是神色冷冽，这是他亲近她的原因，也是她所有喜悦的开始。
淡青色的连衣裙从男孩头顶套下，拎起胳膊伸进袖子，领口锁住一小截锁骨，最后系上同色系的腰带。
“短裤不用换，裙摆的褶子看不出来。”最后一次朝男孩的耳边吐气，灯野换上更加冰冷的表情，牵着他的手离开浴室。
屏幕外，雾间直子眼角抽搐。灯野的姿势罩着朱青，完全挡住了摄像头的角度，严丝合缝。
再忍忍，五天之后就可以见到他了，你拥有比其她女性都更优越的特权，即使这份特权也是你靠着过去的罪行得来的。
没错，不是靠那份可能带给他更多伤害的契约，而是靠她所攀升到的难以想象的高位。
雾间直子接受契约，并非奢求表白，只是不会放过任何与他有关的联系。
毕竟，她的表白对朱青来说，是世界上最凄惨的诅咒、最丑恶的背叛、最痛苦的真相。
是面对残酷的现实，还是安稳地享受现在，雾间直子没得选择。纵使她以空前的速度晋升，也是直到手术的四年后，才获悉实验的全貌。在那时，男孩的大脑寿命已经消耗了4×8=32年。而解除AI的逆向技术从未立项，她所设计的Rho型架构能够付诸现实，已经是足以列入神经科学教科书的奇迹，更遑论回头之路。
她已经断送了朱青的未来，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再去毁掉他的现在。
雾间直子很少冲动，青春年华尽数献给了实验室。接触异性这种事只会在肥皂剧里上演，她更加不会指望。因此，遇见朱青是她单调生活中唯一的色彩。被同龄人评价为阴沉无趣的她，却有机会在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眸中留下印记，只属于她的痕迹。
清心寡欲的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等到男孩上了初中，也许可以借用职权，替代生母为他提供住宿，照料起居。这种幻想逐渐演变为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欲望，最后让她认识到雾间直子作为雌性的存在。
击穿她最后一丝理性的，是梅菲斯特的契约。说来可笑，掌管东部绝密级AI集群的她，根本不需要求问于魔鬼，朱青的一举一动从未离开她的视线。相对的，这反而意味着雾间直子失去了信息优势。
男孩身边的两个女生，在她眼中已经不存在任何隐私。轻描淡写地向研究所申报了千万级别的算力需求后，江初凛和梅洛纱的行为模型在两天内训练成功。换句话说，除了植入同等参数量级AI的朱青，世界上不存在AI集群模拟不出的个体。
当然，雾间直子并非打算与她们竞争。恰恰相反，她知道同龄的女生们能为朱青带来她不能给予的一切。
只有一件事例外。只有那件事，雾间直子不会再退让。
五天后的捐献。
不，是男孩以后所有的捐献。
不能连续两次服务的惯例、一个月才能捐献一次的规定、服务者不能申请本人基因的禁令……她会用权力全部抹平。
契约是否增强了她的魅力，雾间直子从未关心过这一点。她回忆着当时的心情，更像是愿意在任何出现了朱青的文件上签下她的名字，一种类似于结婚申请书的纪念品，仅此而已。
放弃希望的她，能抓住的只有欲望。
被契约所放大的，晦暗昏沉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