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
朱青怀疑自己听错了。
梅洛纱的眼睛眯了起来。
江初凛露出迷人的微笑，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开始解释。
“组活不会计入交往时长。”
“也就是说，1500小时的交往志愿分散到三年，除了组活外，你还需要每周十个小时的约会。”
江初凛稍作停顿，目光温柔。
“你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所以，和我同居吧。”
她似乎需要缓一口气，睫毛扑闪。
“做饭、闲聊、打扫卫生，都可以计入交往时长，能帮你节省很多时间。”
“而且，”她补充道，
“我在学区附近的高科技园有一栋办公楼，安保设施一样完善。你要是在学区直播，突兀的ip反而更容易暴露。”
江初凛的上身微微前倾，双手端庄地放在膝上，宁静地注视前方。
朱青有点口干舌燥。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求婚吗？未成年人同居，太不健全了！”
梅洛纱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氛围。
“不会哦，我会邀请护卫入驻办公楼。怎么，梅洛纱同学，你想成为护卫的一员吗？”
江初凛慢条斯理地打理着刘海。
梅洛纱闭上双眼，思考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后凑到对方耳边说了什么。
江初凛的手停在半空，动作微妙地僵住了。
“也是呢，也是呢。如果两个人一起交往，志愿时长双倍计算，你的安排也会更宽裕。只是请你约会时公平对待就好。”
江初凛不知为何松动了口风。
“嘛，这样的话，我们三个人同居，怎么样？审批方面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就行。”
梅洛纱的语气显得十分愉快。
女生们在微妙之间达成了共识。
话题回到了朱青身上。
同居，还是三个人。
在开始对话前，朱青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展开。
拒绝？说他不敢就行，常用的理由。
但是，这确实是直播的最优方式。
江初凛指出了关键的一点。既然信息泄露的可能性始终存在，那么与其在学区里被发现，不如在她提供的办公楼里直播。
……话说她为什么会有一栋办公楼。
这个世界没有血缘继承遗产一说啊。
除非她是大型企业的候选人？
先不考虑这个。
除了有助于直播外，同居计入交往时长，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一点。
交往志愿，如其字面，是强制性的。
朱青回忆起在香水店里和灯野姐姐的对话。
……
“女生是怎么看待交往志愿的呢？”
“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灯野轻哼了一声，温热的鼻息吹向朱青的耳后。
“灯野姐姐是怎么看待的呢？”
“是督促男生熟悉异性、让女生体验交往的制度。像我这样，在高中对交往不感兴趣的人，并不算少。毕竟组活已经足够丰富了，学区里能玩的东西太多。”
……
其实，灯野说得已经算委婉了。
女多男少的社会，在经济与婚恋层面上确实大幅偏袒男性，但在职场与文化层面？完全相反。
1500小时的交往志愿，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这个社会男性的职场困境。
毕竟，同龄的女生有大量的时间和自由，在高中探索兴趣，开展组活。
对于男高中生而言，却要把创造力最充沛的年纪，花在为女生满足情绪价值，几乎是事务性地提供交往服务上。
许多研究指出，严格执行交往志愿的地区，不仅犯罪率显著降低，生育意愿也普遍提高。
皆大欢喜的制度，受伤的只有男性。
为了避免分手后的创伤或者纠葛，每名女生的交往一般少于30小时。
在四年内要与超过50名女生交往，根本没有深入发展感情的机会，反而会逐渐感到疲惫和麻木。
这是一个死局。
那为什么不找固定的女生交往呢？
与三四个女生长期相处，保证质量。
听起来很美好。
但根本行不通。
首先，大部分女性都会反对。
这种事情一旦在网上传开，绝对会受到普罗大众的剧烈抨击。
毕竟，这等于把“珍贵的交往机会总是轮不到普通人”的残酷现实，直接摆在大家面前。
其次，男生也不会同意。
和固定女生长期交往？
那基本就等于提前定下婚约了。
说到底，每次交往不超过30小时，其实是在保护男生。
女生的三观是否一致？
家庭和职业规划如何？
生活习惯能不能融洽？
这些重要问题，高中阶段的交往根本看不出来。
一旦产生了超出界限的感情..……
对男生来说，就是无尽的麻烦。
所以，同居计入交往时长，是非常狡猾的擦边球。
一方面，能够快速地减轻朱青的志愿负担。
另一方面，同居不与新的交往志愿冲突，不存在被网络炎上的风险。
这么好的做法，怎么之前没想到呢？
朱青突然感到一丝违和。
有哪里好像不·对·劲。
诶。
为什么他对同居没有抵触心呢？
好 · 奇 · 怪 · 啊。
那个等待女住客走远才敢去倒垃圾的自己，那个走进女装店都需要御子安抚好久的自己，那个为了避人耳目而在凌晨做了一年饭的自己……
虽然是要增加社会关系，但自己就这样接受了同居吗？
恐惧的消失，是不是太快了点？
朱青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女生。
心跳变得好快。
江初凛。
钴蓝色瞳孔，银发高马尾，十字项链，穿搭很有格调。眼神和谈吐十分冷静，应该是一位很有实力的候选者。
此时的她，脸颊泛红，坐姿端正，语气郑重，殷切地看着自己。
梅洛纱。
异色瞳，栗色自然卷，身材出挑，打扮却很随意。说话时会冒出奇怪的术语，兼职服务员的同时对直播也很了解。
十几分钟前，她在耳边轻声说道，
“江初凛也许会在几周后向你表白，嘿嘿。请你到时候好好回应哦。”
她们私下里在讨论着关于我的事吗。
脑袋在变重，胸口奇怪地发痛。
也许我……想要和她们交往？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却又在即将清晰的瞬间消散。
莫名的燥热感让思维变得恍惚，
好像快要抓住答案了。
又感觉漏掉了什么……
“那就麻烦你们了。”
朱青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
“没事，我们女生之间聊聊天。今天实习你也辛苦了，等周末再搬家吧。”
梅洛纱微笑着送走了朱青。
关门。
房间里的气氛没有丝毫笑意。
“真的很惊险，差点就成败犬了。”
她做出后怕的样子，自言自语。
“是我棋差一招，低估你了。”
面对梅洛纱的嘲讽，江初凛不为所动，干脆地承认了失败。
从朱青发送消息开始，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幕后，两位女生已经展开了四轮惊心动魄的较量，并以梅洛纱的后发制胜为告终。
第一次发难，是从江初凛引导朱青下楼敲门开始的。
在她预想中，沉溺于快感的梅洛纱必定手忙脚乱，在慌忙收拾之中，一定会留下破绽。
在会议聊天时，她就可以借着“让我看看公寓房间”的理由，寻找破绽，用“那里好像有东西”的威胁来拿捏对方。
然而，这个看似完美的背刺，却被梅洛纱惊人的应变能力锁化解。
第二次的还击可谓滴水不漏。
大脑兴奋度MAX的梅洛纱，首先迅速地处理现场，调整状态，构思出完整的说辞。
对于杂乱的房间和异味，她轻松地用“打工后累了，流汗开空调”来解释。
略显凌乱的衣着成了刚下班的佐证。
不仅如此，她还借用“没有回复”的伏笔，顺势编制出“江初凛拜托自己拖延时间，想要见面聊天给一个惊喜”的反制。
但这还不是全部。
早有准备的梅洛纱也借此机会，埋下了“江初凛将在几周后表白”的阳谋。
面对梅洛纱的还击，江初凛承认自己的轻敌，心态放低，重新遵守对方的剧本，装作一路小跑赶来的样子。
进门后的她东张西望，愣是没发现一点玩具的痕迹。
随后朱青的发言，确实在两位女生的意料之外。
在得知朱青“想要增加社会关系”时，即便她们内心无比的错愕，还是按捺住了低吼的占有欲，做出体贴和理解。
然而，当听到“申请把实习分散到每周一天后”时，如坠冰窟的她们几乎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
好在朱青的解释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江初凛并未放松警惕，在梅洛纱想要借此拥抱朱青时，及时出手拦截。
两人最终不得不抱在一起，扮演出和睦与开心的表情。
暗中的手劲倒是没有放松。
第三次攻防，以梅洛纱得天独厚的优势开始，向朱青推荐虚拟主播的方向。
如果提议被采纳，梅洛纱就能借助运营之便，深度绑定朱青的生活，雌竞的胜利近在眼前。
然而，江初凛早有准备。
早在见面那天，她就设法获取了梅洛纱的信息，重点研究了虚拟主播的行业。
这个社会的娱乐产业中，除了主流的女星和女团外，Tom boy（简称T，女同中偏向于进攻和男性气质）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对于有志于文娱的男性，职场和星途都困难重重。而虚拟主播明明非常合适，为什么没有成气候呢？
哪怕不是为了针对竞争对手，只是以商业思维思考，江初凛对此也很有兴趣。
隐私是根本原因。
一旦出名，迟早会泄露个人信息。
而社会舆论认为，男性的主要职责就是捐献，唯一出路就是婚育。
在大部分女性眼中，男性既然在学业和经济上享受了诸多优待，就应该首先保证基因质量，其次为她们提供情绪价值。
这种价值观催生出一个必然的现实：
当男主播因信息泄露遭受骚扰时，舆论不仅不会同情，反而会质疑他们为什么不安分守己，尽快步入婚姻。
这是女性普遍强欲与男性群体性冷淡之间的根本矛盾。
最终，就只有以搞笑或扮丑为卖点的男主播才能存活。
因为他们不会引发过高期待，并且往往也会为男性回归婚育而背书。
这一点，是业内公认的铁律。
梅洛纱自然也想不出好的答案。
同居。
江初凛抛出致命一击。
表面上，她维持着自信从容的姿态。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一步险棋。
朱青想扩展社会关系，这给了她机会。
作为一个习惯掌控全局的人，她已经做到了最充分的准备：合理的理由、完善的设施、周到的安排。
但这些，真的能说服少年吗？
朱青这几天的相处，也许更多地出于温柔，他本质上依然是个保守腼腆的少年。
他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江初凛用力甩开黑暗的画面，
指尖不自觉地扯着外衣下摆。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求婚吗？未成年人同居，太不健全了！”
梅洛纱的话像一把利剑，直指她内心最脆弱的疑虑。
江初凛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不会哦，我会邀请护卫入驻办公楼。怎么，梅洛纱同学，你想成为护卫的一员吗？”
这只是在嘲讽，逞口舌之快而已。
江初凛很清楚，就算有护卫在场，朱青完全可以直接拒绝这个提议。
她的手指忍不住地颤抖。
然而，她别无选择。
梅洛纱的直播建议虽然看似温和，却暗藏玄机。
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应该在朱青的接受范围之内。
梅洛纱的成功概率很大，意味着她将在雌竞中彻底落败。
被逼到绝境的江初凛，只能放手一搏。
现在，只能相信契约了。
魔鬼曾经承诺，在朱青眼中，她们的魅力会得到提升。
向来厌恶风险的她，此刻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虚无的契约上。
——少年陷入了沉思。
江初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沉思，就意味着他在权衡利弊，而不是本能地拒绝。
这个反应本身就是巨大的胜利。
面对女性的邀约，男生的第一反应只会是抵触和无视。
所以才要有强制的交往志愿。
但这一次，朱青似乎成了例外。
他不仅平静地听完了自己的提议，甚至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难道魔鬼的契约真的生效了？
江初凛忍不住咽下唾沫。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她甚至开始幻想同居后的场景。
清晨遇见他的睡眼惺忪，
准备晚餐时他的专注神情，
谈论直播计划时的默契对视。
脸颊像着火了一样，股间发痒。
她尽力克制住摩挲双腿的冲动。
答应我。
答应我。
答应我。
一个意外的转折打断了她的祈祷。
第四轮较量的逆转来得出人意料。
就在江初凛即将锁定胜局时，
梅洛纱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让我一起同居的话，就告诉你几分钟前我对朱青说了什么。一招换一招，你可以相信我的诚意。”
是空城计吗？
江初凛的眼神微动。
她不敢轻视。
第一次交锋时的教训仍历历在目。
她精心设计的陷阱被对方轻松化解。
梅洛纱凑到朱青耳边的悄悄话，也确实如一根刺般让她难以安心。
既然梅洛纱暂时求和，江初凛还是贯彻着她厌恶风险的原则，松口允许三人同居。
即便要分享朱青的注意力，也不愿冒着完全失去他的风险。
与其让对手成为不确定因素，不如将其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
当然，梅洛纱必须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否则有的是手段让对方不能安稳同居。
“所以，”江初凛优雅地交叠双腿，眼神中闪过一丝锋芒，“你的诚意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