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拉将手放入薇诺的掌心。
那只手温暖有力,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轻轻拉起。
“跟我来。”
薇诺没有带她去塔楼的房间,也没有去藏书阁,而是领着她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黑铁门前。薇诺没有用钥匙,只是将手掌按在门上,门上繁复的纹路便如水波般散开,无声地向内开启。
“不必惊讶,你也行。”
薇诺牵着伊莱拉的手进去。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穹顶高大,没有窗户,光线来自悬浮在半空中的、拳头大小的发光水晶。
房间中央是一片空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四周则摆放着各种伊莱拉从未见过的奇物:悬浮在空中的缓慢旋转的金属球体,盛放在水晶容器里、如呼吸般明灭的液体,还有墙壁上雕刻着的、仿佛在流动的复杂星图。
这里不像教室,更像一个炼金术士的工坊与天文台的结合体。
“这里是‘心室’。”薇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些许回音,“在这里,你的精神力会被放大,任何细微的波动都会被清晰地感知到。是最好的教室。”
她松开伊莱拉的手,走到房间中央。
薇诺转过身,深红色的眸子直视着伊莱拉。“魔法不是赌博,它是一门精确到极致的科学。在你学会跑之前,必须先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每一块肌肉。”
学会跑之前,必须先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每一块肌肉……
薇诺伸出一根手指,一缕柔和的白光在她指尖凝聚,像一小团温暖的棉花糖。
“看着。这不是光,这是我的意识流体。现在,我要你,也把它‘请’出来。”
伊莱拉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指,闭上眼睛,拼命地集中精神。
她想象着薇诺指尖的那团光,想象着自己的意识也在指尖汇聚。
一分钟过去了,她的指尖什么都没有。
“错了。”薇诺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你不是在‘请’,你是在‘想’。你的大脑在尖叫‘我要发光!我要发光!’,但你的身体却毫无反应。魔法源于灵魂,而非大脑。放松,不要用蛮力去驱使它,去‘邀请’它出来。”
伊莱拉深吸一口气,按照薇诺的指示,不再去“想”,而是去“感受”。她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那股微弱的、流动的暖流,然后温柔地邀请它,流向自己的指尖。
这一次,她的指尖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火星,一闪即逝。
“很好。”薇诺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赞许,“你感觉到了吗?那股从你身体核心流向末梢的暖流?那就是你的力量之源。现在,重复这个过程。一千次。”
“一千次?”伊莱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你能够稳定地、毫不费力地在指尖凝聚出这团光之前,你没有资格学习任何东西。”薇诺的语气不容质疑,“这是你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掌控。”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枯燥而漫长的重复。
每天清晨,伊莱拉来到心室,唯一的事情,就是重复那个凝聚光点的动作。
起初,她十次里只能成功一次,而且那光点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精神在一次次失败中被消耗,常常练到头晕眼花,浑身虚脱。
薇诺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卷文件或是一本书,看似在处理自己的事务,但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伊莱拉。
当伊莱拉因为挫败而烦躁,光点变得狂乱不稳时,薇诺会轻声提醒:“你的情绪在干扰它。魔法是纯粹的意志,任何杂念都是杂质。”
当伊莱拉因为疲惫而想要放弃时,薇诺会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身边,用自己的手指覆盖住她的,平静地说:“感受我的节奏。一呼,一吸。你的力量就像潮汐,有涨有落。不要在退潮时强求,要在涨潮时引导。”
她从不斥责,也从不表现出不耐烦。
她就像一个最有经验的工匠,用最极致的耐心,打磨着一块深藏的璞玉。
伊莱拉渐渐发现,薇诺的“耐心”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教学。
她不仅在教她如何凝聚光点,更在教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与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共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
伊莱拉指尖的光点,从一闪即逝的火星,到能够稳定燃烧几秒钟的火苗,再到一团花生米大小、明亮而温暖的光球。
她不再需要闭上眼睛,不再需要刻意去“邀请”。
那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呼吸和心跳一样自然。
这一天,当她又一次轻松地在指尖凝聚出一团完美的光球时,薇诺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现在,试着移动它。”薇诺说,“让它离开你的指尖,飘到我的手心。”
伊莱拉看着自己指尖的光球,又看了看薇诺伸出摊开的掌心。这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小心翼翼地,用意念推动着那团光。
光球颤抖了一下,剧烈地晃动起来,然后“噗”的一声,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伊莱拉的心沉了下去。
“没关系。”薇诺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是第二课:延伸。你的意志就是你的手,现在,你要学着用这只看不见的手,去拿起你创造的东西。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她走到伊莱拉面前,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那动作带着无限的爱。
“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休息吧。”
伊莱拉看着薇诺,看着她眼中那抹纯粹的欣赏。
她忽然觉得,这漫长而枯燥的练习,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忍受。
伊莱拉也发现,薇诺在身旁,自己会感到无法言说的安心与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