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宿舍的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时，莉娜再次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都软在了沙发上。
“呼……活下来了。”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巨大的、无声的漩涡里逃了出来，“伊莱，我正式提名食堂为‘年度最恐怖地点’，提名理由：无声的围观比巨龙的吐息还让人窒息。”
伊莱拉走到饮水机旁，从容地接了一杯水，转身时，目光平静地落在莉娜身上。
“巨龙的吐息会灼伤空气，他们只是消耗氧气。从能量效率上看，他们更环保。”
莉娜被她这句一本正经的吐槽给逗笑了，从沙发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家伙，现在连吐槽都带学术报告风格的吗？不过说真的，你没感觉到吗？我们一走，整个食堂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
她凑近伊莱拉，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像个准备分享绝密情报的顶级间谍，“来，我们来开个‘受害者复盘大会’，你觉得他们现在都在怎么编排我们？”
伊莱拉端着水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什么高级茶会。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示意莉娜继续。
“我就知道！”莉娜立刻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开始数，“第一号猜想，关于你的身世。我赌三袋薯片，学院现在肯定有个叫《深扒！神秘转校生伊莱的八百种可能》的八卦。”
伊莱拉喝了一口水，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听到这话时只是咽下水的时候顿了一下。
“第二号猜想，关于你的颜值！”莉娜的语气更加兴奋了，“‘她不笑的时候是永冻冰原，笑起来的时候冰原上开满了玫瑰！’‘还有她换衣服！那件裙子是圣洁的月光，这身衬衫黑裤是邪恶的深渊，她到底还有多少副面孔？！？！’”
说到这里，莉娜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伊莱拉的表情，发现她依旧淡定，忍不住撇了撇嘴：“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八卦的主角是你诶，他们都说你是美人鱼了。”
“美人鱼没有腿，”伊莱拉笑着开口，纠正了一个事实上的错误，“而且，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这叫代入感！”莉娜强调道，然后身体前倾，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最关键的，第三号猜想！他们在讨论我们！”
她指着伊莱拉，又指了指自己，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伊莱居然会跟莉娜做朋友！’‘那个莉娜是谁？她凭什么！’‘你看伊莱还拉着她的手！天哪，这是什么神仙友谊！’我敢说，我现在已经是全学院的公敌了！”
伊莱拉终于放下了水杯。
她看着莉娜那副既得意又苦恼的复杂表情，沉默了片刻。
还是逗她一下吧……
然后，伊莱拉问了一个让莉娜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公敌，”伊莱拉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装出的好奇，“听起来……像是一种限量版的头衔。有专属徽章吗？听起来比‘优秀学员’要酷多了。”
莉娜被她这句傻子般的问话给噎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有！必须有！徽章就是你的同款‘冷漠脸’，佩戴者是‘伊莱拉身边的莉娜’！”
两个人笑得倒在沙发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莉娜。”伊莱拉止住了笑声，叫着莉娜。
“嗯？”莉娜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好奇地应道。
“那些八卦，”伊莱拉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有一个地方你说错了。”
“哪里？”
伊莱拉的目光平静坚定。
“不是你凭什么，”她说，“有你做我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莉娜的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那颗突然失控、疯狂擂动的心跳。
她呆呆地看着伊莱拉，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纯粹的愕然。
她的大脑，那个能瞬间编排出九百九十九层楼八卦情节的精密仪器，此刻彻底宕机了，屏幕上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空白，和伊莱拉那句“是我的荣幸”在无限循环。
“你……你……”莉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那股热流从脖颈一直烧到耳根，比刚才在食堂被数百道目光聚焦时还要烫上千百倍。
伊莱拉没有因为她的失语而感到任何不自在。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认真，仿佛在说“天空是蓝的，草是绿的，能和你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你……”莉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听起来干巴巴的，带着些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这是在……对我使用精神攻击吗？比食堂那群人的目光还厉害。”
“我只是陈述事实。”伊莱拉撇嘴，但她微微侧过头，阳光恰好落在她的发梢，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看着莉娜那副快要烧起来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说，这个‘荣幸’的头衔，也需要像‘公敌’一样，去竞争上岗？”
“竞争你个大头鬼啊！”莉娜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除，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伊莱！你犯规！你这是突然攻击！你这是……这是……”
她“这”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像是被一颗最甜的糖砸中了脑袋，甜得发晕。
最后，她停在伊莱拉面前，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但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却彻底出卖了她。
伊莱拉看着她，这一次，她没有再用言语回应。
她只是看着莉娜气鼓鼓的样子，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笑意像是漾开的湖水，一圈一圈，温柔地扩散开来。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莉娜还在空中挥舞的手腕。
莉娜的身体一僵。
伊莱拉没有用力，只是用指尖轻轻地、安抚性地在她的手腕上摩挲了一下。
“好，”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以后，我只在心里说。”
莉娜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被这句话击沉了。
她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宿舍的地板上，而是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柔软的云朵上，周围全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酸涩交织的情感，猛地冲上了她的鼻腔，让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莉娜彻底没救了，顺从着伊莱拉的推搡，倒在自己的床上。
“明天上课，你没有分院，还是去图书馆看书吗？”听到莉娜的话，伊莱拉也像死了一般栽倒在莉娜的身上。
“噗，疼疼疼……起来啊！混蛋啊！！起来！”
伊莱拉装死般享受着莉娜的推打，“听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