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拉扶着那个眼神有些迷茫的女孩，走出了咖啡馆。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女孩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似乎还有些不适应。
她记得那个叫亚德伦的男人如何撕扯她的衣服，记得自己如何将那粒微光贴上他的手背，也记得眼前这个大姐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承诺会让她得到解脱。
“我们……去哪？”女孩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对未知的不安。
“先离开这里。”伊莱拉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扶着她肩膀的手却很稳，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你叫什么名字？”
“……安。”女孩回答，声音细若蚊蚋。
“安，平安的安。”伊莱拉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安，从现在开始，你安全了。”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却不是昨晚那种绝望的哭泣，而是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恐惧的释放。
伊莱拉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等她哭声渐歇。
“我叫伊莱拉。”
……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们面前，车门自动打开。薇琳正坐在后座，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她看着伊莱拉带着一个浑身狼狈、泪痕未干的女孩上车，眼眸里闪过些许玩味的兴味，却没有多问。
车子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当安走进这栋奢华得如同宫殿般的别墅时，她彻底呆住了。她那被现实反复碾压的简陋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这里……是……”她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想往后退，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是我家，现在，也是你的家了。”伊莱拉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然后对安说，“楼上，左转第三间是浴室，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去给你拿衣服。”
安愣愣地点了点头，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走上楼梯。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薇琳才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笑。
“我的小伊莱拉，这是……在外面捡了只流浪猫回来？”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的调侃，“这是我家吧……你怎么就把自己当主人了呢？”
“她不是流浪猫。”伊莱拉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背对着薇琳，声音懒惰，“我是血族的公主，你家就是我家。不服就找我母亲去。”
“好好好……”薇琳差点没被气笑。
“看来昨晚的游戏，让你不止是杀了人，还悟出了些新东西。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伊莱拉转过身，那双依旧蓝色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昨夜的杀意，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我让她记着一切。记着亚德伦的暴行，记着自己的无力，也记着……是我，终结了这一切。”
“有点似曾相识啊……哈哈哈……”
伊莱拉：😡😡😡好笑吗？
“一份完整的记忆？”薇琳的笑意更深了，“这可不像你，伊莱拉。保留一份不稳定的记忆，就像在身边养着一头随时可能反噬的野兽。”
“不稳定的记忆，才会催生最绝对的忠诚。”伊莱拉看着楼上安的方向，“恐惧和感激，是两条最坚固的锁链。”
伊莱拉说完，就去给安拿衣服了。
……
安换上了一身伊莱拉的睡裙从楼上走下来。
她洗去了脸上的尘土和泪痕，露出了清秀的五官，但眼神依旧带着怯懦和惊魂未定。
她走到伊莱拉面前，有些局促地站着，不敢抬头。
伊莱拉看着她，递过去一杯温水。
“感觉好点了吗？”伊莱拉的语气，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安接过水杯，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直视着伊莱拉的眼睛，“伊莱拉……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嘿嘿……”
安的眼神异常清澈，“你拥有……那种力量。你本可以无视我，但你没有。你救了我！”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伊莱拉，我想留在你身边。”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没有家人，没有地方可去。我什么都不会，但我愿意学。我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也不想再像昨晚一样。请让我……做你的朋友，也做你的帮手吧。”
伊莱拉并不意外安会这么说。
“成为我的帮手，意味着你可能会面对比亚德伦更危险的存在，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伊莱拉提醒道。
“我不怕。”安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死在保护朋友的路上，也比像垃圾一样死在巷子里要好！”
“好。”伊莱拉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安的手。
“那么，作为盟约的证明。”
在安惊讶的目光中，伊莱拉的指尖亮起微弱的暗红色光芒，一道极其复杂的符文，被无声无息地烙印在了安的手背上，随即隐没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安只觉得手心一暖，一种奇妙的联系，在她和伊莱拉之间建立了起来。
“这是什么？”
“一个契约。”伊莱拉松开手，解释道，“它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控制你的思想。它只会让你在关键时刻，能更快地得到我的帮助，同时……也能得到一部分我的力量。”
“我明白了，伊莱拉。”安郑重地回答。
这还是一个灵魂契约，它不会控制安的思想，却在她灵魂深处设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从此以后，任何关于伊莱拉和薇琳的真实身份，她们的血族身份……这些“未知情报”，都将被一道无形的墙所阻隔。
安可以感知到她们的强大，却永远无法用语言文字或者任何方法，向任何第三方描述出这份强大。
薇琳在沙发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好家伙，才多大就开始收人了。
安抬头看着伊莱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伊莱拉绝美的脸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依赖。
就在这时，薇琳端着酒杯，优雅地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古老危险的气息，让安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小家伙，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薇琳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她走到安的面前，目光审视而锐利，“那么，作为这个新家庭的成员，你是不是也该知道一些……最基本的信息呢？”
安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所谓的信息是什么。
薇琳的嘴角勾起一个优雅而危险的弧度，她没有卖关子，用一种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首先，我和伊莱拉，不是人类，我们的寿命很长，其次，我们很强大。”
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荒诞而唯一的答案，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不是人类……寿命很长……强大的力量……
安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薇琳饶有兴致地看着安脸上血色褪尽、从震惊到恐惧再到绝望的表情变化，就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她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女孩尖叫、逃跑，或者崩溃大哭。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了数秒后，竟然慢慢地、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看薇琳，而是转过头，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伊莱拉的身上。那双眼睛里，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寻求确认的执着。
“伊莱拉……”她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她说的……是真的吗？”
伊莱拉看着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眸逐渐恢复为血红色，头发也变成了耀眼的白色。
她应该尖叫，应该逃跑，应该离她们越远越好。
可是……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回到那个冰冷、肮脏、随时可能被下一个“亚德伦”拖进小巷的世界里去吗？
安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
亚德伦狰狞的笑脸，自己被撕破的衣物，巷子里冰冷的地面……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伊莱拉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从现在开始，你安全了”的那一刻。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的，名为“安全”的东西。
哪怕给予这份安全的，是一个非人的存在。
安的眼神，在这一刻，发生了质的变化。
所有的恐惧、迷茫和绝望，都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义无反顾的澄澈。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走到了伊莱拉的面前。
她伸出手，握着伊莱拉的手。
她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找到了最终归宿的、极致的狂喜。
“原来……是这样啊……”安喃喃自语，她笑了，那笑容在泪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灿烂，“怪不得……怪不得你那么强大……怪不得你能像神明一样……轻易地就终结了那个混蛋……”
她抬起头，仰望着伊莱拉，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些许一毫的恐惧，只剩下最纯粹、最虔诚的信仰。
“伊莱拉。”她的声音无比郑重，像是在宣读誓言，“无论你们是什么，不是人类也好，是别的什么也罢……都无所谓了。”
“是你们，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对我来说，你们不是怪物。”
“你是我的……救世主。”
客厅里，一片寂静。
薇琳脸上的玩味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笑得无比幸福的女孩，第一次感到了错愕。
她见过无数人类在得知她们身份后的反应。
恐惧、厌恶、贪婪、疯狂……但从未见过这样，将她们奉为神明的。
该说伊莱拉魅力大吗……？说救世主的时候居然还只说伊莱拉。
伊莱拉看着安，那双深红色的眸子里，也有惊讶。
她收回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安脸上的泪水。
“救世主？”伊莱拉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自嘲，“我可担不起这么沉重的名号。”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我们，被随意地拖行在肮脏的地面上而已。”
这句话，她像是在对安说，又像是在对昨夜那个无助的自己说。
安用力地摇了摇头，她握住伊莱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份冰冷的、让她无比安心的触感。
“不，你就是。”她固执地说道，“从今以后，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伊莱拉，我的……神明。”
“有意思，真有意思。”
薇琳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捡到了一个，属于你的狂信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