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她，反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最后化为了一种少见的、带着几分认真与严肃的神情。
当然，如果不看她那还在不断抖动的眉毛的话，这种严肃或许更有说服力。
“伊莱拉，其实……我有些话，之前觉得太早，没告诉你。”薇琳叹了口气，走到伊莱拉面前，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血魔法，其实只是血魔法这座宏伟殿堂里，最通用的罢了。”
“通用？”伊莱拉微微皱眉。
“没错。”薇琳点了点头，目光认真，“血魔法和其他元素魔法不同。火魔法就是火魔法，谁学都一样。但血魔法，它是刻在血脉里的，是生命力的直接延伸。”
她顿了顿，看着伊莱拉那双闪烁着微光的红色眼眸：“这意味着，除了几个保命的通用魔法外，真正强大的血魔法，绝大部分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的枷锁或许只能用来捆绑，但你的枷锁，却能成为引导光剑的辅助。这种魔法，没有任何书本能教给你，也没有任何导师能指引你。”
“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去开发，当你最渴望什么东西多时候，血魔法就会给你回应。”薇琳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比如你被强敌逼入绝境，强大的求生意志下，血魔法就会回应给予你斩断一切的刀刃。”
安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能感觉到，薇琳是在说非常非常厉害无敌的东西。
“所以呢？”伊莱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向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薇琳，“你想说什么？”
薇琳看着她那副防备的样子，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草坪上，满脸的无可奈何。
“虽然说会留你一整年，但我实在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你的天赋太恐怖了……我的钱包也快顶不住了……”
“哈？”伊莱拉和安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伊莱拉，幽幽地说道，“小姨我虽然有钱，但也经不起你这么造啊。再让你在家里练下去，下个月我就得把我的店给卖了。”
伊莱拉：“……”
安：“……”
“所以，”薇琳一拍大腿，从地上弹了起来，恢复了那种慵懒的样子，“为了我的钱包，哦不，是为了你的未来，你必须出去历练！”
她转过身，望向别墅外连绵的群山，语气变得高深莫测，“在这里，你只能对着假人练习，那是在浪费我的血袋。真正的战斗，是在生死的边缘，逼迫你的血脉觉醒。只有在那样极端的环境下，你才能开发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血魔法！”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一座城市，‘鸦息城’。那里三教九流混杂，混乱无序，充满了危险，但也充满了机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那里是最好的磨刀石。”
说到这里，薇琳突然话锋一转，眼神玩味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安，露出了一个坏笑。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如果你想带上这个小灯泡去帮你，我也没意见。而且我计算过了，带上她，或许能帮你减少不必要的战斗，从而间接地……帮我省下治疗费。”
安愣住了，随后猛地抬头，眼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能跟随伊莱拉的狂喜，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小灯泡。
伊莱拉看着薇琳那一副“快走吧快走吧别再喝我的血了”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是认真的？”伊莱拉问。
“比珍珠还真！”薇琳双手合十，“明天一早我就给你们买票。现在，回去收拾行李吧，我的天才伊……呃，公主殿下。”
伊莱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拉起了安的手。
“走吧，安。”
“啊？哦……”安还沉浸在被带走的惊喜中，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跟着伊莱拉向别墅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别墅的楼梯转角，薇琳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地冷寂下来。
她并没有动，依旧坐在草地上，只是原本那种懒散随意的姿态彻底消失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片，那是昨晚一只夜枭送来的，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血纹徽章。
那是来自女王的绝对命令。
薇诺，伊莱拉的母亲，血族的女王，自己的姐姐。
“姐姐……”
薇琳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徽章，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忧虑。
情报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却字字千钧。
“速归。”
薇诺上次这么说，还是大战争的时候。
也就是那次大战之后，薇诺沉迷力量，自己则厌倦了这种生活。
“此外……保护好她，别让她知道，更别让她回来。”
薇琳抬起头，目光望向伊莱拉房间窗户透出的微光。
如果让那个惊才绝艳的小丫头知道家族里发生了这种可能危及性命的大事，依她那刚烈又护短的性子，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冲回来。
现在的她，虽然掌握了精妙的技巧，但底蕴尚浅，卷入这种级别的漩涡，只有死路一条。
“真是……最差劲的时机啊。”
薇琳低声自嘲了一句，将黑色卡片捏碎在掌心。
她没有选择。
姐姐薇诺需要她，那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需要她去面对。
即使姐妹俩再怎么不合，但都是从小长到大的，这种事情耍不得脾气。
而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伊莱拉赶得越远越好，远到连战火的硝烟都闻不到的地方。
“鸦息城……”薇琳看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天际线，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那是混乱的角落，只要你不作死……那里，就是你最好的历练地。”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辆黑色的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薄雾和寒意。
伊莱拉和安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车旁，看着正从别墅里走出来的薇琳。
今天的薇琳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红色劲装，长发被高高束起，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慵懒的贵妇人，而更像是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武神。
“这么早？”伊莱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眉头微皱，“你要出门？”
薇琳走到她面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用力地帮伊莱拉整理了一下衣领。
“嗯，我要出一趟远门。”薇琳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生意上的急事，必须我亲自去处理。可能……要去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回来？”伊莱拉追问。
“不知道。”薇琳耸了耸肩，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但这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别意味，“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你不把我的家拆了，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伊莱拉沉默了，她那双红色的眼睛深深地盯着薇琳，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薇琳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向马车，“行了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快上去！到了鸦息城，记得少惹事，多动脑子。还有，血袋省着点花！”
伊莱拉和安被推上了车，透过车窗，她看着站在外面的薇琳。
“小姨。”
“干嘛？”薇琳挑眉。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会来帮忙，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薇琳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臭丫头！你帮我？！快滚！”
她用力挥手，示意出发。
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辚辚的声响。
安坐在伊莱拉身边，紧张地挥手告别，而伊莱拉则一直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那个站在晨雾中红色的身影。
随着渐渐远去，那个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直到车彻底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那一刻，薇琳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空荡荡的别墅，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一股令人不安的血腥味，那是从遥远的方向吹来的风的味道。
“希望能赶得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