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因为你需要倾诉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生平第一次说出了真相。
“一只……一只眼睛！”我说道，感觉胃都跟着收紧了。
杨露握紧了我的手。
我也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
“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特别大……
大到占了整个天空，从地平线西边一直到东边。”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尽量不去细想自己说的这些话。
我紧紧抓着杨露的手，手都捏得指关节泛白了。
“它还有上百万的‘仆人’，就在那些废墟里！
它就那样盯着我，好像在研究我，试图将我大脑里的神经元分类！
强迫我去学一些关于数学、物理学方面的东西……
不行，我不行，我……头痛！”
我还没彻底失控，杨露就已经站起身，走到我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他伸出胳膊搂住我的肩膀。
我坐在那，身体止不住地摇晃。
他让我深呼吸，我下意识听从，慢慢地，我能比较清晰地思考了，头痛的感觉归于沉寂。
那些被“眼睛”花了十年时间强行灌输进来的根本不存在的方程式、还有违背物理知识的东西，暂时被我抛到脑后。
周围人没太在意我们，只当是两个大学在谈恋爱。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过了一会，他问道。
“嗯。”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他松开了搂着我的胳膊，我心里挺希望他能继续抱着我，可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谢谢你。”
“你确实需要把这些说出来！”
“应该吧。”我嘟囔着。
我以前从来没像这样，用这么直白简单的话把这些事讲清楚过。
杨露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说：“要是我能证明你没有精神病呢？又或者说，你可能是正常的！”
“你没办法证明一个否定的情况。”我说。
“哈，你这话听起来跟我一个朋友说的挺像。没错，确实没办法证明一个否定的情况，那要是我能证明你是清醒正常的呢？”
“哪有绝对的清醒，无非就是疾病程度和健康程度的差别罢了。我只是不巧，刚好处在这范围里比较尴尬的那一端。”
“是这样没错。
不过像你这种情况，按说应该是很容易被误导的。
你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严格来讲，你的病，也不是精神分裂症吧！
医生给你的诊断结果不是这个，我敢打赌，他们费了很大劲，想把你归到这一类里。
可就是找不到足够的依据，因为你自己根本就不相信那些东西是真的，你很清醒！”
我点了点头。
“那你没办法证明这件事，比如说我清醒、还有我身边的幻觉、时空错乱、还有噩梦！”
“那你现在看看周围，有看到什么幻觉吗？我肩膀上有没有站着鬼魂？柜台后面有没有骷髅？”
“它们……”
我纠结了好一会，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
哪怕只是跟这么一个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的人说这些事。
毕竟我出现的幻觉大多是单一的、独立的，很少会替换或者添加到真实的人或物体上。
“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些。”
“嗯，明白了。”杨露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你非要聊这个吗？我们能不能聊点别的？”
“我是在帮你，相信我！”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咖啡馆前窗外。那里有个模模糊糊、形状潦草的东西还在往屋里偷看。
“唉，在外面，有个东西，看着像是由一道道裂缝组成的，就好像空气里出现了缝隙，你刚进门的时候，它就在窗户那，往里面看，
而且一直盯着你！”
“真的吗？”他问道。
“嗯，真的。”
杨露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坐姿都变了，他转过头朝着窗外看了看。
那架势好像他真能看到那个怪物，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
“那你能描述一下它长什么样吗？”他眯着眼睛，盯着窗户外面。
“就像我说的，形状有点像人，可又有点像那种胡乱涂鸦出来的样子。”
“有多高呢？”
“我不太确定，大概十米吧，反正挺高的。”
“眼睛、脸、手这些呢？”
“它脸上黑乎乎的一团，就跟树上的疙瘩似的。四肢是那种越来越细的，最后变成尖尖的样子。”
杨露转过头来，眼睛里透着一股兴奋。
“你试过和他们说话吗？”
“啊？”
“等一下。”
杨露掏出一部看着挺新款的手机，发了条消息，然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冲我眨了眨眼。
“我们来做个实验吧，你肯定会觉得有意思的，要是你觉得没意思，我请你吃早餐。
哎呀，不管怎样，我都请你吃早餐。”
“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杨露赶忙从桌上拿起电话，看了看短信内容，不管看到了什么，反正他笑了笑，然后又握住了我的手。
外面，在早晨那淡淡的阳光下，杨露带着我走出咖啡馆的时候，那个形状潦草的家伙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杨露……”我紧张得咽了口唾沫，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怎么了？”杨露警惕地四处打量着。
她顺着我往后退的方向判断出了怪物所在的方向，然后赶紧站到我身前，把我挡在身后，和那个怪物隔开。
那怪物朝着我们弯下腰来，四肢伸展开，就像用黑夜做成的利刃一样。
“它在跟着……嗯，我们一走，它就跟着我们。”
杨露打开了刚收到的短信，我瞄了一眼屏幕，上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组成的图案。
杨露冲我咧嘴一笑，然后把手机拿给我看。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那个潦草的怪物突然尖叫起来，紧接着，感觉就像生了锈的指甲要划破我的头盖骨。
我赶忙用双手捂住耳朵。
可那声音刚冒头就没了，也没了那种吓人的气势了。
怪物开始挣扎起来，身体扭曲着，好像在自己拉扯自己，身上一片片黑暗的碎片随着风飘散了，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周围现实世界里出现了一道“黑洞”，慢慢合拢，滑动着闭合起来，还伴随着一种就像纸在沙沙作响的声音。
“不见了吗？”杨露问道，手里还拿着电话，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