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止尚未觉醒力量时，扉页翻开之前的故事。
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飘着若有若无的薄荷烟味。夕阳穿过百叶窗，在江止的校服衬衫上划出细密的金线。他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长势喜人的文竹上，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从四月说到现在，你是打算毕业前都当幽灵部员？”李语嫣的声音带着尼古丁浸润过的沙哑。这次是今天没穿职业装的白大褂，oversize的牛仔外套下露出锁骨的玫瑰纹身，完全不像三十岁的数学教师该有的样子。
李语嫣挂上一脸假笑，看着江止。
“社团，想好了吗？”
江止，尴尬笑笑，揪起一小撮头发。
“额，最近…
有点忙。”
班主任笑意更盛。
“忙着和二次元美少女约会吗？”
江止咽了口唾沫。
李老师一脸头疼的闭上眼睛，从抽屉里掏出香烟，在桌面上“咚咚”地敲了两下过滤嘴，填好烟草后，用五元店买的打火机“咔嚓”一下点着火，悠然自得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向江止。
“我说，你在班里有朋友吗？”
江止淡然一笑。
“很简单，我成尊不就——啊，哦哦”
江止配合着老师的蓄意轰拳，夸张化的收缩腹部，弓下身子。
“啊，啊，这算是体罚吗？”
「嘛，大概是能让成年男性感受到痛的程度」
李语嫣冷漠的盯着他。
“也就是说没有。”
“这个，额，其实，其实我和同桌，前桌和班长关系都很好的。”
“班长叫什么名字？”
江止喉头滚动。
“额——这个…”
“拉倒吧，看你那双死鱼眼我就猜到了。”
「那你还问鸡毛啊」
李语嫣眯起眼睛，指尖转着廉价打火机：“上周三下午，你在3号教学楼天台...”
“观察云层。”江止不疾不徐地接话，“那天的积雨云形态很特别，我正在为实践课题收集气象数据。”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工整地记录着云层高度、风速等数据，还附有精确的手绘示意图。
女教师挑了挑眉，烟灰簌簌落在社团申请表上。江止注意到表格里「特殊指导教室」几个铅字，申请理由栏用红笔潦草地写着「社交功能修复计划」的字样。
江止苦笑。
“老师，我真的没有心理问题，你要怎么样才能信我？”
“明天下午四点，613。”李语嫣把烟蒂按灭在招财猫笔筒里，“再推脱的话，我就把你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满分答卷贴到公告栏。”
李语嫣诡秘一笑。
“到时候你就和你的平静生活说再见吧。”
江止无语，只是苦笑：“李老师，我记得校规禁止公开学生成绩。”
“所以你是去还是不去？”
鞠躬
“栽洗，让我加入社团，哦该立希骂死。”
关门声
看着江止的背影，她又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没有心理问题，所以我才担心你啊。”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因为被霸凌和难以忍受离国教育而留学海外的过去。
即便有些情感上的淡漠，李语嫣仍然觉得江止是个「正确又温柔」的孩子。
“遗憾的是，这世界既不「正确」，也不「温柔」。”
…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江止在楼梯转角掏出手机，锁屏上是梵高的《星月夜》。通知栏跳出班长常江发来的消息：「李姐又找你喝茶啦？要来文学社避难吗？」
他望着窗外暮色中的樱花树，三月飘落的花瓣早已化作春泥。口袋里的社团申请表被折成整齐的方形，边角一丝不苟地对齐。
…
翌日
江止站在613教室门前，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暮色中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进来吧。”
李语嫣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江止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奇特的教室：墙上贴着各种数学公式的海报，角落里堆着几把破旧的竹剑，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植物，在夕阳下泛着暖橘色的光。
“坐。”女教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自己则靠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魔方。江止注意到她的动作很娴熟，魔方在她指间飞快转动。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吗？”李语嫣突然开口。
江止推了推眼镜：“因为我的社交能力需要‘修复’？”
“不。”魔方“咔嗒”一声归位，“因为你太像从前的我了。”
江止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想起上周在办公室看到的武士刀，还有李老师锁骨上的玫瑰纹身。那些都是过去的印记，就像他书包夹层里那张泛黄的全家福。
“老师你不会真的在东京当过暴走族吧？”
轰
拳风擦过江止的发梢。
“什么暴走族，我们只不过是玩机车而已。”
无言，嘴角一抽。
“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李语嫣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现在，你过得还好吗？”
教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李语嫣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社团活动补助，你先拿着。”
江止没有接：“没这必要。”
“这不是同情。”李语嫣把信封拍在桌上，“是投资。我看过你的论文，关于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那个猜想很有意思。如果你能在全国赛上拿奖，这笔钱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奖金。”
江止看着信封，又看了看李语嫣。夕阳的余晖中，她眼下的泪痣格外清晰。
他犹豫了，其实他也可以很直白的拒绝，毕竟冬天的回忆已经离去，对现在的他来而言生活并不是问题。
住在出租屋里，也只是习惯问题。
不过嘛，即便不没有左眼的能力，江止也很擅长抓住一个人的内心。对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是不要让她担心为好。
所以他说出了一句有些“人设崩塌”的台词。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李语嫣转身望向窗外，“我也曾经像你一样，觉得只要把自己关在数学的世界里就够了。但后来我发现，有些答案，不是靠公式就能解出来的。”
他在内心里展颜一笑。
“明天下午四点，记得来。”李语嫣的声音打断了江止的回忆，“社团活动内容很简单——帮其他同学补习数学。”
江止愣了一下：“就这？”
“就这。”女教师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有个条件：每帮助一个同学提高十分，我就给你额外的奖金。怎么样，这交易划算吧？”
“看不出来你还是富婆啊。”
李语嫣有些傲娇的仰起头，“我现在可是在自食其力。”
江止关上推拉门，隔断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
母亲离开之后，江止不再勉强自己融入环境，喜怒哀乐进一步淡化，祂似乎得到了什么，又似乎失去了什么。
“谢谢你，李老师，对不起…”
“因为，你一点也不懂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