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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温后的秋风吹在周怀清的脸上,凛冽的寒风无不在提醒这世界不容质疑的真实性;前方高楼上的五颜六色的LED灯映照在周怀清的身前,似是在陈述这世间的美好;而点缀在大厦之上的繁星,更使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摩登都市增添了一丝自然的韵味。
但周怀清清楚的知道,天上那些明亮的繁星,不过是卫星所扮演而成的,而真正的星星早已在工业革命的硝烟中隐匿得无影无踪;那些五彩缤纷的LED灯则永远不属于他,因为他的性格注定会被大厦拒之门外;唯有那凄凉的秋风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周怀清轻呼了一口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乘着那悲凉的秋风,翻过了天台的围栏。
在失去重力的这段时间里,周怀清没有睁眼——不是恐惧,而是想以听觉来迎接这个属于他最后的自由时刻。
落寞与孤寂浸透了屋子的每个角落。
陈淑婉拆开了一包新烟,娴熟地划开烟帽,抽出龙头烟,慢悠悠地吸着。
身体在享受着由尼古丁带来的霎时间的快感;而眼睛则是空洞的直视着前方,仿佛在深思着什么,又仿佛在麻木的望着什么。
过了一会,陈淑婉皱了皱眉——那时烟卷燃尽的征兆。
陈淑婉将抽完的烟扔到一边,干净利落地拿起了一旁的美工刀,对齐了左手手腕上的动脉,重重地划了下去。
一种生疼的感觉侵占了她的大脑,就像有千万只蚂蚁爬在上面,不停的啃食着,从皮肤到骨头,层次分明;而后是麻木,在手臂上的神经元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感,甚至于留下来的鲜血都无法察觉;最后便是永恒的闭上双眼,什么都无法发觉,什么都无法了解。
但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好似早已演练过一般。
在迈入死亡之前,陈淑婉平躺在床上,半转着身子,用右手按下了左手边的开关,左手则是很负责任地在放出她身体中的每一滴血。
电灯熄灭,整个屋子失去了唯一的光源,顿时使本就寂静的屋子变得更加深邃可怖,仿佛是一头随时要吃人的猛兽。
而陈淑婉则在这特殊黑暗中迎来独属于她的终点。
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时间里,陈淑婉想象着血液不停流淌的画面,想象着身下床单被染红的样子,想象着她何时会被发现,又是谁发现的她……
“死亡时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微笑,亦或是悲伤,我平时是个开心的人,笑一下应该也不错。”陈淑婉自言自语道。
一阵困意袭来,陈淑婉明白,这是死神要找她交朋友了。
“你说,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一面是乐观,一面是绝望,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我呢?为什么我会有两面呢?还是说这两面都是我?”陈淑婉又自言自语道。
说完,陈淑婉很自然的闭上了双眼,那感觉就像在经历一天劳累的人,躺在了床上一般自然。
只不过区别是后者还可以醒来,而前者已经无法睁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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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清在朦胧之中睁开了双眼。思绪被抛出了身体之外,落地后的一切感受都被剥夺,仿佛在此之前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周怀清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双手叠放在课桌上,在抬头之前估计还枕在上面;而自己则是坐在一个生硬的塑料凳上,上半身向前倾倒着——经典的上课睡觉姿势。
忽然,周怀清闻到了一阵烟味。
“别望了,来一口?”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周怀清向右看去,少女拿着一根香烟递到了周怀清的面前,嘴里还叼着一支正冒着雾气的烟。
“不了,我不抽烟。”周怀清立刻摇头拒绝。
少女没有多说什么,脸上也没有漏出一丝不悦的表情,只是将烟默默地收进了烟盒中,继续吸着嘴里得烟。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周怀清为缓解这尴尬的气氛问道。
少女吐出了一口烟雾,答道。
“陈淑婉,贤淑的淑,温婉的婉。你呢?”
“周怀清,怀抱的怀,清楚的清。话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陈淑婉如实相告,而周怀清也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得情况。
“所以——我们是因为死了才来到这里的?”陈淑婉有些怀疑的说道。
“范围应该更小,毕竟每天都有人离世。”周怀清跷起了二郎腿,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是说……自杀?”陈淑婉还是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肯定不只是这一个条件,我们所选择的时间应该相差不大,不然得话无法解释这里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周怀清自信地说道。
“那如果正好也有人在这个时间段自杀呢?”陈淑婉问道。
陈淑婉听得入了迷,以至于那支烟都快燃尽了,却没吸一口。
“所有我还有第二和第三个推断,即我们的居住地与年纪相差不大。你多大?”
陈淑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楞了十几秒才答道:“那个,我15。”
“那就对了!我也是15,我是10月30的,你呢?”
有了上一次被提问的经验,陈淑婉早就做了准备,心算了一下快速答道。:“比你大两天。”
“那你住在哪里?”周怀清继续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在说完后,周怀清觉得在未自报家门前就打听别人的住所,未免有些不礼貌,才后知后觉地说出了自己的住址。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栋大楼的名字。
陈淑婉听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个大楼有哪点好笑?”周怀清疑惑地问道。
“不行,让我缓一下,两人面对面默契地说出了自己的家,然后发现是同一栋大楼,不论从哪点来说都挺好笑吧?”
周怀清在一旁冷着脸,很显然,他并没有了解到笑点在哪里。
“要不,我说一下我现在的大致推论?”
陈淑婉听完,勉强收起了笑容,而周怀清则在陈淑婉平复后缓缓开口道。
“想要来到这里必须有两个条件。1.必须是自杀 2.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人也在附近自杀。”
前面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周怀清的推理。
陈淑婉听完后,将那根燃尽的香烟丢到一边,从口袋中重新拿出烟盒,向上轻推烟帽,抽出了一支烟,娴熟地点火抽了起来。
在将嘴里烟雾吐出后,陈淑婉天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所以,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这句无心之言给予了周怀清沉重一击,同时也为他的推论盖上了殓布。显然,陈淑婉在无意中点明了重点。
顿时,自我否定就如同梦魇一般围绕在周怀清的脑海中。
“真是丢脸啊,为什么会这样?”“原来还信誓旦旦呢!现在呢?”“说了那么多,重点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废物呢!”……一阵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缠绕在周怀清的身边。
周怀清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又回到了双腿并拢的坐姿;而陈淑婉则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周怀清,期待着他又能得出什么新的成果。
思索良久,周怀清猛的站了起来,在陈淑婉期待的眼神下给了一个自认为可信度最高的答案。
“也许再死一次就行了。”
“那就试试呗!”陈淑婉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说完,陈淑婉也站了起来,掐灭了手中的的烟头,抓着周怀清的手腕,小跑着来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