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恐怖的是矿道顶部!那些粗大的蒸汽管道,发出如同垂死巨兽喉咙被扼住的、可怕的“咕噜噜”的沸腾声!紧接着,大量混杂着滚烫冷凝水和锈蚀铁渣的、墨黑色的高温废水,如同决堤的洪流,从管道破裂的焊缝、锈蚀的孔洞中疯狂喷涌而出!滚烫的、带着刺鼻铁腥味和硫磺味的黑色水柱如同高压水枪,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
整个矿道瞬间变成了地狱的蒸笼!滚烫的水雾混合着激射的碎石煤渣,形成一片致命的混沌风暴!
“呃啊——!”阿瑞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就被一股巨大的、带着滚烫温度的水流狠狠冲倒在地,灼热的废水和沉重的碎渣劈头盖脸地砸下。他只能死死蜷缩身体,护住要害。
那三个清道夫更是首当其冲。它们坚固的金属装甲能抵御子弹,却无法完全隔绝这狂暴的物理冲击和高温侵蚀。一个清道夫被侧面激射而来、如同炮弹般的巨大矿车车轮残骸狠狠撞中胸口,沉重的金属躯体竟被撞得离地飞起,重重砸在后面的岩壁上,液压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另一个被上方倾泻而下的滚烫废水当头浇中,那腥臭的黑水瞬间灌满了它头盔上的光学传感器缝隙和关节缝隙,红色的镜片光芒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了大半,动作变得僵硬而混乱。为首的清道夫试图举起手臂激光器反击,但一道从断裂传送带钢链上崩飞出来的、足有手臂粗细的锈蚀钢条,如同标枪般呼啸而至,“噗嗤”一声,竟深深贯入了它肩部的装甲连接处,蓝色的电弧和润滑液猛地从破口处喷射出来!
混乱!彻底的混乱!钢铁的咆哮、滚水的嘶鸣、金属的断裂声、重物的撞击声、清道夫体内发出的混乱电子警报声……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的洪流,席卷着矿道中的一切!
就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莉亚却像风暴中心的一块磐石。她全身湿透,滚烫的废水在她身上冒着白烟,被碎片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那双眼睛,却在弥漫的水汽和灰尘中亮得惊人。她死死盯着控制面板旁边一个被震开的、覆盖着保护盖的方形小屏幕。屏幕上,代表矿山核心能量流的复杂光路图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着,最终汇聚到矿道深处一个点——那里,一个不起眼的、废弃的矿石升降平台井口标志,正由灰暗转为刺目的绿色!
“走!”莉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噪音彻底淹没。她一把抓住旁边被水流冲得有些发懵的阿瑞斯仅存能动的左手,力量大得惊人,拖着他踉跄着冲向矿道深处那个被激活的井口方向!她的脚步在湿滑、布满障碍的地面上异常敏捷,仿佛对这条死亡之路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
阿瑞斯被拖着,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他艰难地回头一瞥。
只见那个被钢条贯穿肩膀、冒着电火花的为首清道夫,竟然硬生生地用另一只机械臂拔出了肩上的钢条!它无视了关节处喷射的润滑液和闪烁的电弧,深红色的光学镜片透过弥漫的滚烫水雾和激射的碎片,死死锁定了莉亚奔跑的背影!那镜片的光芒疯狂闪烁、聚焦,仿佛要将那个瘦弱却带来毁灭的身影彻底烙印进它的核心处理器。它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人类情绪的、难以置信的嘶哑和扭曲: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莉亚对身后的质问置若罔闻。她拖着阿瑞斯,一头冲进了那个隐蔽的井口通道。通道尽头,一个布满灰尘、锈迹斑斑的椭圆形金属舱体正静静地躺在轨道上。舱体侧面一个早已熄灭多年的绿色指示灯,此刻正疯狂地闪烁着!
“进去!”莉亚用力将阿瑞斯推进狭窄的舱门。就在她自己也弯腰钻入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震动都要恐怖、都要深沉的巨响,如同大地本身在痛苦地崩裂,从矿道更深处、从头顶、从四面八方狂猛地传来!伴随着这末日般的巨响,是支撑矿道的巨大金属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连绵不绝的金属哀鸣!
“嘎吱——嘣!!!”
一根粗壮的钢梁在阿瑞斯惊骇的视线中,就在他们刚刚冲进来的井口通道外不远处,猛地扭曲、断裂!沉重的钢铁如同巨人的断骨,裹挟着无数碎石和煤渣,轰然砸落!瞬间将他们来时的通道彻底封死!同时,整个矿道顶部的岩层开始大块大块地崩落,如同天倾!
矿山,这座沉睡的钢铁巨兽,在莉亚的强行唤醒下,终于开始了它彻底崩溃的毁灭之舞!
沉重的椭圆形舱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猛地合拢,将外面那毁灭一切的轰鸣、崩塌的巨响、金属的哀鸣以及滚烫的水汽瞬间隔绝。舱内狭窄的空间剧烈地震荡着,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震动都让阿瑞斯断裂的肋骨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内脏仿佛都要被颠簸出来。唯一的光源是控制面板上几盏疯狂闪烁、忽明忽暗的红色和黄色指示灯,将舱壁上斑驳的锈迹和不知名的陈旧污渍映照得如同狰狞的鬼影。
“咳咳咳……”阿瑞斯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喉咙里充满了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扑在同样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小型控制台前的身影。
莉亚背对着他,身体随着逃生舱剧烈的颠簸而摇晃,但她的双手却异常稳定。那双沾满干涸血迹、油污和新鲜烫伤水泡的手,此刻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控制面板上敲击、旋拧。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和流畅,仿佛与这台同样古老破旧的设备融为了一体。几根临时扯出的、颜色各异的电线被她灵巧地剥开绝缘层,缠绕在面板下方的备用接口上。随着她每一次手指的落下,控制面板上那些原本疯狂闪烁的黄色警报灯就会有一盏艰难地、极其不稳定地转变为代表系统就绪的微弱绿光。
她的肩膀在控制台的微光下微微颤抖,防护服背部那道被激光撕裂的巨大口子边缘,被滚烫废水灼伤的皮肤红得刺眼,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渗出组织液。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她纤细的身体撞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她紧抿着渗血的嘴唇,连一声痛哼都没有溢出。
“抓紧!”莉亚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骤然响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锐。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狂暴的力量猛地从下方传来,狠狠地将整个逃生舱向上抛起!
“呃!”阿瑞斯只觉五脏六腑都猛地向上一顶,眼前瞬间发黑,身体被巨大的过载力死死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几乎无法呼吸。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舱内所有没有被固定的东西——灰尘、细小的锈片、凝结的水珠——都如同获得了生命,疯狂地向上飞舞、悬浮!
透过逃生舱侧面那个被污垢覆盖得只剩一小块视野的圆形观察窗,阿瑞斯在剧烈的眩晕和身体的剧痛中,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