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瑞斯尔的喧嚣与重建的烟尘在身后渐渐远去。维恩独自一人,踏上了东行的路途。
与安娜、琳和梅莉尔分别时的不舍犹在心头,但他深知此行必须独自面对。该隐留下的碎片虽已失去活性,但其来源——那个位于东方边陲的神秘国度“玉璋”——却像谜一样萦绕在他心中。星语者档案馆最古老的卷轴中,关于这个国度的记载也语焉不详,只提及他们信奉“万物有衡”,拥有迥异于西玄的独特力量体系。
“东方……会是该隐力量的另一个源头吗?”维恩骑在普通的旅行马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已趋于平衡的源初碎片。它此刻温顺如水,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但维恩能感觉到,越是向东,碎片内部那属于该隐的、极其微弱的共鸣就越是清晰。
他拒绝了所有护卫,甚至没有携带任何表明身份的印记。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重建凯瑞斯尔的领袖,只是一个披着灰色斗篷,风尘仆仆的旅人。金色的短发在东方略带咸湿的海风中微微拂动,那双曾闪耀着纯粹金芒的眼瞳,如今沉淀得更为深邃,偶尔流转过一丝暗影,那是平衡之力内敛的体现。
离开凯瑞斯尔的第七天,他翻过了横亘于西玄世界与东方地域之间的最后一道山脉——断界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不再是西玄常见的城堡、骑士与广袤平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绵延至天际的翡翠色梯田,依傍着起伏的山峦,如同大地的阶梯。空中悬浮着并非魔法驱动的浮空艇,而是依靠某种巨大的、绘有奇异符文的纸鸢,由身着宽松蓝布衫的船工操控,慢悠悠地穿梭于云层之间。远处的城镇建筑多以木石为主,翘起的飞檐上蹲踞着石雕的异兽,风格古朴而雅致。
“这就是……玉璋?”维恩勒住马,深吸一口气。这里的能量场极为奇特,并非西玄世界那样充斥着活跃的、可被直接引导的魔法元素,而是一种更沉静、更内敛,仿佛与山川大地、草木呼吸融为一体的自然之力。他体内的神咒术力量在这里运行得略显滞涩,但并非被压制,更像是进入了一种需要重新适应的环境。
他策马缓行,沿着以青石板铺就、被岁月磨得光滑的山路向下。路边的田地里,有农人正在劳作,他们看到维恩这个明显是西方人面貌的旅者,并未显得过分惊讶,只是投来平和而略带好奇的目光,随后便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这种平静,与西玄边境地区常见的警惕氛围截然不同。
行至一处岔路口,一个简单的茶棚支在路旁。维恩下马,打算稍作休整,并打听些消息。
“老人家,一碗茶。”他用通用语说道,同时放下一枚西玄银币。
经营茶棚的是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看了看银币,笑着摇摇头,用带着浓重玉璋口音的通用语回道:“外乡人,这钱在这里不好用。一碗粗茶,不值什么,坐下喝吧。”他递过来一个陶碗,里面是澄澈的、带着淡淡清香的茶水。
维恩道谢接过,没有坚持。他抿了一口茶,目光扫过周围。茶棚里还有几个歇脚的玉璋本地人,穿着棉麻衣物,低声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偶尔看他一眼。
“老人家,我是第一次来玉璋。不知此地有何禁忌,或是需要特别注意的规矩?”维恩态度谦和地问道。
老者捋了捋胡须,打量着他:“看你样子,不是寻常商旅。来玉璋,为何?”
“游历,寻访一些……古老的东西。”维恩斟酌着用词。
“古老的东西……”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似乎带着点深意,“玉璋别的不多,就是古老的东西多。不过,年轻人,记住一点,在这里,‘衡’字最重要。万物有衡,过犹不及。无论你寻求什么,打破了平衡,就会引来麻烦。”
“衡……”维恩若有所思。这与他所追求的平衡之道,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从山路另一端行来,约莫十来人,衣着明显比普通村民华贵许多,为首是一名骑着白色角马的少女。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着月白色绣有流云纹的劲装,腰间佩着一柄装饰精美的短剑,乌黑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这队人在茶棚前停下。少女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扫过茶棚,最终落在维恩身上,显然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她径直走到老者面前,行了一个玉璋的礼节,语气恭敬却难掩急切:
“陶翁,可见到我师兄路过?”
被称作陶翁的老者叹了口气,指了指东面:“青岚那小子,半个时辰前急匆匆往‘沉星潭’方向去了。丫头,我知道你担心,但那地方……”
少女脸色一变:“多谢陶翁!”她转身便要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沉星潭?”维恩心中一动。怀中的源初碎片,在少女提及这个名字时,似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指向的正是东面。那里,隐约传来一股让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能量波动,与该隐的力量同源,却又带着玉璋特有的“衡”之意境。
少女似乎察觉到维恩的注视,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如寒星的眼眸中带着审视。维恩微微颔首致意。
她犹豫了一瞬,或许是维恩身上那种沉静平和的气质让她觉得不同寻常,又或许是情况紧急,她竟用略带生硬的通用语开口道:“外乡人,如果不想惹麻烦,尽快离开这片山区。前面……不太平。”
说完,她不再停留,带领手下纵马向东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维恩放下茶碗,将那枚西玄银币轻轻放在陶翁手边:“茶钱。”
陶翁看着银币,又看看维恩,摇了摇头:“外乡人,有些热闹,看了会烫眼睛。”
维恩笑了笑,拉起兜帽,遮住半张脸:“我只是个迷路的旅人,想去找回一些丢失的东西。”
他翻身上马,看了一眼东方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峦。沉星潭……玉璋的古老之力,该隐的碎片线索,还有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少女与她口中前往险地的师兄……这一切似乎都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他轻轻一夹马腹,沿着那队人马离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孤身一人的东境之旅,看来不会平静了。新的谜团,新的力量,以及“平衡”的另一重诠释,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前方的山路逐渐崎岖,林木也变得愈发茂密苍古。空气中那股奇特的能量波动越来越清晰,仿佛无形的涟漪,不断荡涤着他的感知。怀中的碎片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这一次,指向更加明确。
维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该隐……你在这里,到底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