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真爱,并非无瑕

作者:御坂10208号 更新时间:2025/1/17 11:29:22 字数:4331

这天,霍普被父亲叫到了村长的屋子。当她抵达之时,发现在场的不止父女二人,还有她的哥哥霍忠,以及一名中年女人和一名少女。

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他平时带在身上的一张长弓挂在墙上的涂鸦上。涂鸦遮蔽的永恒,而这把弓却挡不住涂鸦的色彩。

“霍普、霍忠,我决定放弃使用这张弓了。”

这张弓是整个村庄唯一代表暴力的武器,据说是他们一家世代相传的珍宝。

霍普在过往的十余载中,从未见过父亲离开这张弓。它就像是父亲的影子片刻不离其身,或者说它就是父亲的象征——村里人要是议事什么“闲话”,就会用“弓”来指代霍普的父亲。

“过去我把它当作我最为忠心的伙伴,但现在我不需要它了,所以也该让它像这样好好休息。”

“霍普、霍忠,我今生直到死为止,也决不会忘记你们的母亲。但过往不能成为阻碍‘存续’的壁障,我决定组建新的家庭。”

霍普父亲的态度很坚决,就如往常一样。

霍刀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强硬。当外来者带进了高产的甘薯和玉米后,村民们一派叫好,霍刀却大手一挥,口口声声“祖宗之法不可变”,仍然要求村民们只种麦子。

一名偷偷种玉米的大叔对此深有体会。人们都叫那大叔老赫,他特别钟爱玉米。有次他将玉米种子一粒一粒播入田中后,起身回头,却只见在面色冰冷的霍刀手中,矢已上弓,弦弯如月。

后来村里就没人见过那位大叔。一个月后,一伙人抱着个巨大的袋子从沙海中归来,赶走了正在小山坡上望月的霍普。

“老赫,你说你何必呢?”

那时霍普不解,只是当作他们在藏东西。

实际上会霍普想的没错,他们在藏住会毁灭这个村庄的东西。秩序不容破坏,不得抹杀。

无论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还是偏安一隅的宁静村庄,都需要秩序的存在。

当然还需要爱的存在。

“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不认识的女人是母女。少女名叫妮莫,中年女人是她的母亲,也即将是我的母亲。”

“家庭重组吗……很常有的事情,最开始有很多不快,对吧?”艾露冲着霍普苦笑,“我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了。”

“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我当然也不会叫那个女人母亲。但我并不讨厌她,她是个温柔的夫人,我们间只用名字相称。”

“但……霍忠不一样,他是真心将那女人当母亲看待的。每当他叫那女人母亲,我都觉得格外刺耳。”

霍刀解释完了一切,又说霍普、霍忠二人,也差不多到婚嫁的年龄了,霍刀会为他们制定计划。

年轻人在这个村庄是比黄金更稀有的东西。妮莫来到此地之后,整个村庄才终于有了第三位青年。

家庭重建之初,放下了弓的霍刀将更多的身心投入到了家庭之中,不仅能天天和霍普碰面,也终于会和家人们一起共进晚餐了。

霍普当然为父亲的改变而高兴,但她也很快发现,父女是一层身份,而不是促进沟通的桥梁。

父亲不顾家时,霍普总觉得自己有千句万句的话想对父亲说,而真能说上话时,她却发现自己的大脑空荡荡,那些编织好的情愫都不翼而飞了。

霍普说不出话并不只是因为餐桌上禁止谈笑风生。

妮莫时常会为了活跃下沉寂的餐桌氛围而说点趣事,最后总是被父亲厉声训斥一顿,唾沫劈头盖脸的砸在她的脸上。但她总是不以为然,次日依旧讲述着她认识的快乐。

霍普不会在餐桌上回应妮莫说的话,而是会在饭后偷偷找到妮莫,或是躲入小房间偷偷说父亲坏话,或是带去小山坡分享霍普所迷恋的夜幕画卷。

很多时候,同行一路的二人不是因为气味相投而走在一起,而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对于她们而言,那个敌人就是信奉“永恒”的父亲。

渐渐地,她们成为了要好的姐妹。妮莫告诉霍普,她是从沙漠外边来的,战火烧到了她的家乡,她们母女不得不离开,踏入死亡的沙漠。是外出视察周边安全的霍刀发现并救下了险些渴死的母女,妮莫才能像这样坐着和霍普畅谈。

虽然妮莫很感激霍刀的救命之恩,但他并不喜欢霍刀,也从来没叫过霍刀一声“父亲”,只是学着村民的口吻,带点戏谑性质地喊“村长大人”,背地里则是叫他“弓”或是“名字里带个刀的”。

霍普向妮莫问起她对霍普的看法,得到了妮莫这样的回复:“令我羡慕的天真,又长得好看,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喜欢我?”

“像你这样的女孩,要是在我家那边会很受欢迎,估计上学的时候,想和你交往的男生会从教室一路排到校长室。不会有女生不想和这种女生做朋友。”

“哦……这个喜欢呀……”

霍普又问起对霍忠的看法。

可她刚问完,妮莫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脸红,并撇开了视线。

“我还没和你说过吧,弓说要安排我和霍忠结婚。虽然名义上是兄妹,不该结婚,但我和霍忠是这个村庄唯一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女。”

霍普感觉的大脑正在经历一场八级大地震,她怎么也没想到,霍刀说要给他们兄妹安排婚事会安排得这么快。

“那……那……那你喜欢霍忠吗?”

“完全不喜欢,我从来没叫过他哥哥。”

“那你叫他什么?直接叫他真名吗?”

“旁边有人时是这样的,若是弓安排我和他独处交流感情,我就会叫他木头。”

“欸?!真的吗!我也喜欢叫他木头。”

“毕竟是个很木讷的人呐。”

“确实确实!”

……

霍普总是这样和妮莫聊到很晚,妮莫有时也会陪着霍普在山坡上睡上一整晚。或许在这个修修补补的家中,联系最紧密的就是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霍忠的“幸福”已经安排好了,霍刀便开始张罗霍普的婚事。

霍刀为了让霍普能结婚不择手段,甚至去联系了村里已经年近五十的单身老汉,问他还有没有生育能力。老汉说着自己这头老牛对嫩草不消化,便将霍刀请回了。霍刀走时骂骂咧咧,惹得偷偷跟着看乐子的妮莫窃窃地发笑,回到了小山坡把乐事讲给霍普听。

整个村庄不过二三十人,寻不得一个年龄合适的男性,许多人都劝霍刀给女儿送出沙漠寻幸福吧,霍刀却坚决反对了,说他宁愿让霍普在沙漠里呆一辈子。

为霍普寻亲丈夫之路就是这般不顺,即便如此,霍刀还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一只商队途径沙漠,在莱芙村停留。商队首领的儿子也在商队之中,名字叫扎克,商队的其他人都叫他少爷,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

扎克的举手投足都充斥着一种皇家的英气,彬彬有礼的举止俘获了村里人的心。村里人都说村子来了个好男人,快让霍刀去掂量掂量,为女儿谋个幸福。

哪怕是霍刀这种有着鹰般锐利的眼的男人,也被扎克的品质折服。

扎克在停驻村庄的这段时间,对村庄的改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带领村民们搞生产,举办了村会,由他指示搭建的巨型篝火旁,总是有村民起舞的身影。他在变与不变之上把握了最优的平衡,既没招惹到信奉“永恒”的霍刀,也给村庄带来新的生气。

扎克还主动接近了霍普,赞扬她是个美丽的女子,有着大艺术家的非凡气质。

霍普对他的赞扬动了心,她这才明白恋爱是怎么一回事,是身而为人的一种本能在作祟。她说不上来这种自内而外的悸动是何种情愫,经过妮莫点拨后,霍普才接受了自己爱上了扎克的事实。

她将自己对扎克的爱同父亲讲,才得知父亲早就已经和扎克的父亲把婚事谈妥了。

根据婚约,扎克留在村庄,作为莱芙村的居民,和霍普结合。同时成为村庄的二把手,将莱芙村打造成一个沟通整个沙漠的中转站。

“我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此前我从未想过爱情这东西会如此美好。”霍普的脸色有些发青,嘴角苦涩地拧成一团。

“但也只是‘最开始’,对吧?”

“其实最开始,妮莫就提醒过我:商人可都不是善茬。但当时的我不以为然,一心想着自己的未来的生活。”

可有一天,霍普对扎克的爱终结了。

那时候,她又在小山坡度过了孤独的一晚,早起归家之时却撞上了扎克。扎克拉她躲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说想要吻霍普,手还放在霍普的大腿上。

霍普不懂扎克的意思,只是一味地红着脸,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注视扎克的双眼渐渐变得迷离,最终闭上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燥热,妮莫和她说过,这是一个叫费洛蒙的东西在玩闹。那也是爱的证明。

扎克的手掌很纤细,他就用这样的手轻轻搂住霍普的后脑勺,却没有吻上去。

霍普睁开眼,却只看见妮莫拉住了扎克的手。妮莫爆发出的蛮劲将扎克吓了一跳,扎克的脸都吓得惨白,大骂着“泼妇”悻悻离去。

“差点让那个人渣得手了,幸好我来的及时。”妮莫望着远去的扎克,拉起了霍普的手。

“人渣?什么意思?”

“坏人的意思。听好了霍普,以后不要接触那个渣男。她表面上对你有意思,实际上就是个玩弄人心的花花公子。他明明都有和你的婚约在身,也知道我和木头有婚约,前些日子却来勾引了我,还想非礼我。”

“诶?真的吗?他是这种人?”霍普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凄凉。

“我听商队的人说,他们明天就要走了。估计这个扎克根本就没有遵守婚约的意思,只是想骗你的身体,带着欢愉走,把病根留在这里。”

事情也确实不出妮莫所说。翌日,商队趁着夜色快马加鞭的离开,还窃走了村庄的许多粮食。村民们想去追,声讨这帮衣冠禽兽,却无能为力。

而且,自那以后,霍刀重新背上了弓。一旦有自外地来,想踏入村庄的人,无论外来者好心与否,霍刀的锋镝都会映射烈日的闪光,将外来者逐出莱芙村。

在那之后,霍普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每每看到妮莫,都会想起她拯救霍普时的模样。妮莫的身形在霍普的脑海中深深地扎了根,看见妮莫,会让霍普感觉到安心,暖流会在她的心底涌动。

霍普想感谢妮莫为她做的事,便用她惯用的色彩,在一块木板上泼洒纯真的爱意,赠与了妮莫。

在那幅画中——少女牵着少女的手,背靠背,坐在星空之下,天空飞着长着翅膀的鱼。

霍普没见过鱼,她只不过是从妮莫娜听说了这种生物,听妮莫说鱼是椭圆形、很灵动,凭借想象画了出来,惹得妮莫不停发笑:

“怎么会有长着翅膀的鱼啊。”

“没有的吗?我还以为会有的……”霍普挠着脑袋。

“没有的啦,鱼离不开水,就像麦子离不开土,我们离不开沙子。会飞的鱼,只是幻想中的东西罢了。不过,画很好看,你贴近点我。”

霍普不明白妮莫要做什么,只是照做。

妮莫在霍普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只是淡淡的接触却有着胜过太阳的温度。

“谢谢,我很喜欢这幅画。”

在妮莫原本的国家,轻吻别人只是一个简单的礼仪。但霍普不知道这一点,她只知道亲吻是表达喜欢、爱的方式,而妮莫亲吻了她。

“好奇怪啊妮莫……”霍普红着脸,看着自己的手心,“你摸摸我的手。”

“欸?烫的出奇呢,是生病了吗?”

“不知道……”

妮莫摸着霍普的手,让霍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关于手心为什么会发烫,霍普不会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了。

这一晚,妮莫陪着霍普,二人依偎在小山坡上,静静入眠。这是甘眠的一晚,梦境香甜如蜂蜜,没有半点寒风与风沙侵扰梦境。

在梦中,霍普学着妮莫的样子,亲吻了妮莫。但她亲得很差,连续亲了几次,不是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就放弃,就是过于用力害得妮莫脸疼。明明是回谢,却变得像是妮莫的为霍普开设了亲吻课堂。

次日一早,二人伸着懒腰相继醒来,却听见村庄喧哗不断。

循声赶去的少女们发现大人们围着一个地方,吵闹声永不停歇,绝望的气息弥漫了开来。

霍刀正在控制秩序、安抚着村民们的心,可他自己却也是满脸惊恐的模样。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村长露出的恐惧的眼神映入了霍普的眼中。

她们挤进人群,却亲眼看见了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大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彼方,深不见底的漆黑伤口仿佛要把世界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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