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瑶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只剩下希珀丝和特薇娅彼此对视了一眼,过了片刻,还是特薇娅先弯起唇角,用一如既往的轻柔语气笑问道:“希珀丝姐姐,刚刚是不是在生气嘛?”
希珀丝斟酌了一下:“殿下觉得呢?”
“怎么我觉得?”
“就是问问。”
特薇娅闻言,低下眸子,看着少女的手,依然笑着:“这算是让我猜一下的翻版吗?”
希珀丝没接她的话,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她稍稍挪动身体,靠近盯着那双翠绿色的漂亮眼眸问。
特薇娅用额头顶了一下希珀丝。“没事啦,”小姑娘的身体向一旁倾侧,语气稍稍正经几分,“希珀丝姐姐可不要小瞧提坦王族的恢复能力噢。”
少女沉默了两三秒,忽然伸出手,摸到特薇娅后颈部位,那被头发藏起来的凸起。她明确感知到,小姑娘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这也是恢复能力的一部分吗?”希珀丝问,“殿下,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什,什么解释?”
“你这是星异症吧。”
“搞,搞突然袭击可不是淑女应该干的事情噢,希珀丝姐姐,”特薇娅抿起唇线,快速岔开话题,“你要这样我,我就……”
“你就怎么?”希珀丝看了回去。
“我就,我就惩罚你,”特薇娅的声音小了下去,“惩罚你给我买一个月的燕尾蛋糕……”
怎么只说奖励?希珀丝略微皱眉,但还是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个不小的惩罚。”
“所,所以说啊……!”
无形之中,被捏住后颈的特薇娅连忙直起身体,咳了一声道:“不要再对本殿下动手动脚了噢?如你所见的那样,我现在可是……健康得很的状态。”
健康得很吗?
希珀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将特薇娅逼得太死,因为就如她先前认定的那样,特薇娅形成如此的性格,如此的处事模式,背后必然是经年累月以来的,对自己的某种苛待……换言之,想让特薇娅在希珀丝自己面前承认她“不行”,那和要了某位殿下的命,恐怕并无区别。
“我可没有对殿下动手动脚,”希珀丝按着床沿,面色平静道,“恰恰相反的是,我一直很尊重殿下的想法。”
那至少……不要让我这么难堪吧。
特薇娅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继而又笑道:“希珀丝姐姐这话当真?”
“殿下知道的,我也从不说假话。”
希珀丝抽回手,稍稍整理了一下准备说出口的话语:
“不过,有些人可没有我这么通情达理。”
“有些人?”
“你知道的,安全局那些无聊的行政官员。”
“他们怎么了?”
“他们一口咬定殿下你得了星异症,准备终止我的‘任务’。”希珀丝有意在任务这个词上加了重音。
特薇娅挑挑眉,面上笑意轻松地抱紧了盖着的被褥,用愉快的语气试探道:“那,希珀丝姐姐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希珀丝看了她一眼:“不告诉殿下。”
“嗯?”
“开玩笑的,”少女一本正经,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我跟他们说,人类与龙类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同理,认定为星异症的标准也并不一样。”
“如果现阶段贸贸然中止与殿下的接触,恐怕会带来不可估计的政治资源损失。书面报告我是这么写的。”
直到这句话说出口,希珀丝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被估量的错误。
只见特薇娅忽然凑了上来,近距离地盯着希珀丝看。
少女被她看得有些发愣,一时竟然结巴:“怎,怎么了?”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与特薇娅私下说话的准备,却没想到某位殿下比她想得还要不讲武德——哪有忽然搞身体接触的?
“希珀丝姐姐,为什么你这么聪明?”
“这,这算什么聪明?”她被某位殿下近距离盯着,看了旁边一眼,声音略小几分,“只是简单的辩解与陈述而已。我并没有说假话。”
特薇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开了口:
“那我问你噢。”
希珀丝按下纷繁杂乱的内心想法:“怎么?”
“……希珀丝姐姐曾经和我强调过好几次说,把我当作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特薇娅的神态在不知何时平静下来,“那,希珀丝姐姐能够认真解释一次,这个‘非常重要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希珀丝只好提醒她:
“殿下,这是一个开放式的问题。”
“我知道,”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希珀丝姐姐想要我换成封闭式问题的话,那我也可以换个问法。”
“什么问法?”
希珀丝想到,萧绫瑶给她留下了一个极大的麻烦。
“希珀丝姐姐到底把我当作了什么?”
面前,出身龙族的王女殿下如此问道——希珀丝看得真切……她的神态中有几分认真来问的冷意,却同样有些难以言明的,带着克制的不忍之意。
少女终于叹了口气。她知道特薇娅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我把殿下当作一名我教过的学生,”她说,“还把殿下当作我的保护对象,当作政治上的筹码,以及曾记得的,现在却又想不起来的旧识。”
“但我唯独,不把殿下当作恋人对待。”
话说到最后,少女稍稍闭眼,以几乎没有感情的冰冷声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特薇娅先是一愣,继而也带着复杂的情绪看向另一边。
她们彼此沉默了数秒,直到特薇娅忽然又开了口:
“希珀丝姐姐,我不该低估你的。”
“怎么?”
小姑娘低下眸子:“我最开始以为你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但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
然后,在希珀丝的注视中,她深吸一口气,表情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般。
最开始的那般轻柔温和。
“其实我说我喜欢希珀丝姐姐,希珀丝姐姐知道吗?”她笑问道。
少女只好点头,攥着衣角若无其事道:“显而易见,以殿下对我的态度,套用我所熟悉的感情范式,对应的正是如此关系。”
她试着像过往那样,用难懂的话掩饰内心的剧烈波动——不为别的,只为她认识到,自己才是在下面的那个,才是在委曲求全,带着小心翼翼讨好对方的那个。
她想她大概确实是受虐体质。
“只是我有些好奇,”希珀丝问,“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说?”
“嗯?”特薇娅歪了歪头,“因为希珀丝姐姐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所以我也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只是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