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希珀丝在某处放下特薇娅的时候,刚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剧烈爆炸声。
绫瑶那边开始了。
特薇娅抬眸看她:“希珀丝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希珀丝在小姑娘的眼底看到了迷茫与抗拒,但更多的是某种委屈和不甘。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意孤行。
如果她选择装傻,选择不去做这些事情,那么,特薇娅的情况,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但,放着问题不去解决,而是选择逃避……被过往追上,恐怕也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希珀丝知道,已经决定了去做的事情,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必须要彻底解决特薇娅的问题。
少女平静地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就在这里休息一会……睡一觉也可以的。”
“等你醒来,就一切都没事了。”
特薇娅没说话,只是咬着下唇,默默地盯着她看。
在雾霭的寂静里,她们一时谁都没开口,仿佛不远处的响动属于另一个世界。
“希珀丝姐姐……是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吗?”
过了半晌,她终于听到小姑娘沙哑着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少女放下手中的笔记。
“我……我觉得我该做的,都做了吧?”特薇娅用力抿着唇,声音虚弱,“你说要调查提坦教也好,寻回记忆也罢……这些我虽然不愿意你去做,但我也是一路跟着过来的。”
“这是自然,所以呢?”
“就算是没有功劳,也该有几分苦劳……但为什么……”
特薇娅抹了把眼泪,低声来问:
“为什么希珀丝姐姐,还是要这么执着于我自己的问题呢?我得星异症这件事,和你其实并无关联……你完全……完全不用特意花这么多心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然而希珀丝的神情却忽然一凝。
下一刻,灰涟破空而出,少女抬手,迅捷剑便飞向雾霭中出现的一道黑褐色身影。
特薇娅被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去看。
只见是一名失去了头颅的行尸……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
在这里,除了绫瑶和璃鹭她们,剩下的全都是敌人。
脚步声的主人不言而喻,正是驻扎在此地的改造士兵。
少女收回灰涟,推了推金丝眼镜,低眸轻声道:“殿下时至今日还没看出来吗?”
特薇娅下意识地疑惑抬头:“什么?”
但问话出口,早两日在心中闪过的那个猜测,就愈发明晰。
明晰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
希珀丝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托住特薇娅的脸颊。
然后,在某位殿下的唇角上,轻轻啄了一下。
“那这样呢?”
特薇娅彻底瞪大了双眼。
希珀丝抿了抿唇,眸底还有笑意:“等殿下来将我唤醒,再来亲口问我吧。”
言罢,在特薇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少女便从容起身,优雅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特薇娅这才注意到……那个地方已经被割过许多次了。
转瞬之间她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几天她总是在快要被吞没的时候,又奇迹般地寻回了自己的意识。
是希珀丝一直拿自己的血在吊着她的命。
而今,面前的少女,又一次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血滴落地面,落入长满枯草的泥泞之中,一道蓝白色的光柱凭空升起,将特薇娅包围其中,将她与希珀丝隔绝开来。
鸡皮疙瘩瞬间漫过全身,特薇娅张大嘴巴,想要发出声音,但她的喉咙哽住了,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看着希珀丝将自己的手腕高高举起,沿着某条特定的路线,将自己的血滴在那上面。
凡是鲜血滴过的地方,那蓝白色的光芒就凭空亮起,这光芒驱散了晨雾,而远空处的一抹蔚蓝色,也被收入眼底。
微风拂过特薇娅干涩的嘴唇,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拼了命地想要站起身,想要看清希珀丝的样子。
她看见少女一手按着剑,一手高高抬起,仍由自己的血淌落在地。
她看见少女经过的地方,嫩绿的枝芽从满是荒芜的土地中升起,继而生发出鲜红的野蔷薇。这种花并不属于这个季节,但眼下,还有一种解释能够说明眼下的情况——
少女的确曾属于这里。
不然,她绝对无法制造出如此的动静。
可是,她究竟要做什么?
正当特薇娅做此念头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极为刺耳的尖啸。
“是你——是你——!该死的东西!”
“祭司大人安排给我的任务,全被你毁了!我的酬金!去死吧——!”
特薇娅惊讶地转过头,见到一道只剩一条大腿的身影,正在用那只剩下的手缓缓爬行。
不,说只剩一手一腿,也并不准确……因为特薇娅还注意到,在原先被希珀丝斩断的地方,竟然又生发出了宛如婴儿般稚嫩的……白色肢体。
从黑褐到白垩,这中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特薇娅的心中下意识闪过这个问题,但来不及深入思考,那可怖的身影便已扑到身前。
“你也是——!”
汉娜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你这该死的东西!我要毁了你——!”
然而,对方刚刚碰到那蓝白色的光幕,就被某种无法形容的力量一下击飞。
特薇娅看到希珀丝不着痕迹地瞥了汉娜一眼,又沉默着割开了另一道伤疤,放任更多的鲜血流出。
这个过程的时间持续并不长,但当希珀丝将其结束,走到她跟前时,少女的脸色已经苍白得与死人无异。
“希珀丝姐姐……”特薇娅咬牙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但她发觉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要和殿下签个契约,”希珀丝平静地笑了笑,“只不过,它的失败率太高,有足足八成,怕殿下反对,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和殿下提过。”
“你……”
“但是殿下现在反正也阻止不了我了,所以我大大方方说,殿下也奈何不了我。”
“这份契约……名叫‘星之契’,是专属于我与殿下之间的。”
“就像是我……对殿下的感情一样。”
在特薇娅越擦越多的眼泪中,希珀丝缓缓将灰涟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抿着唇笑道:
“好了,殿下……‘愿你的长夏永不凋零’。”
言罢,少女用力划开了自己的脖颈,鲜血彻底喷涌而出。
而她的身躯,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孑然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