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利安!噢我的天,快看你的报纸!”
挂在路边的油灯被一一点亮,天边血红的残阳渐渐消失在纳维多整齐但高低不一的瓦房下。躁动的晚风闯过喧闹的街头,卷起木制推车上尚未收走的报纸,一头扎进了拐角处的小巷。
一架马车急匆匆地驶来,皮革包裹着的车轮狠狠地碾过散落在地上的灰黄的纸张,扬起一片翻腾的尘雾后遥遥远去。
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安托瓦拉紧了外套,慢步从路口走出,弯下腰,收起地上皱巴巴的报纸。
[什么是第三阶层?第三阶层是整个纽埃尔公国,是一切...]
“在这里基利安!”
两个男孩叫喊着匆匆忙忙地跑进小巷,一头撞上了刚站起身子的安托瓦
“那个...先生...”
大喘着气,带头的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人影
“是你们的报纸吧。”
安托瓦笑了笑,将报纸塞到男孩的怀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收好吧,下次,可得注意些了,我的孩子们。”
说罢,他将黑色的毡帽又拉低了一些,转身离去。
“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留在原地的两个男孩对着他的远去的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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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彻底笼罩了纳维多,在这座繁华城市的一角,脏乱的街巷中衣衫褴褛的人群点起了牛油做的蜡烛灯,燃烧产生的烟雾从悬挂着的帆布间挣扎着升起,汇聚在勒费尔贫民窟的上空,如同一块巨大的裹尸布。
叫骂声中,安托瓦穿过躁动的集中地,走到了一扇木门前。
“已经打烊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敲门声似乎激怒了房屋的主人,但木门还是被不耐烦地拉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是我,亨利”
安托瓦平静地说着,摘下了毡帽。
“...抱歉...安托瓦先生...我无意冒犯...”
被称作亨利的男子赶忙拉开木门,恭敬地弯了弯腰,换上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
“没有人...和我说过...您今天会...”
微微点了点头,安多瓦不耐烦地侧身从亨利身旁越过,打断了他的话,往地下室走去。
“和那帮乞丐和流浪汉商量得的怎么样了?”
“他们的头儿,同意了您之前的提议。”
“头儿?”
点亮地下室的挂灯,安多瓦勾起嘴角,发自内心地愉悦地笑了。
“很好,现在连下水道里的老鼠们也有了自己的王,一位......老鼠之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狭小的过道,推开了尽头最后一扇铁门。
“两天之后陛下就会在达塞尔宫举行跨级会议...”
安托瓦嫖了眼门后低头行礼的民兵,跨上台阶走进一间空旷的仓库。
“在那之前,看好你那些无能的激进分子,”
盯着仓库角落木箱侧边淤积的灰尘和地上的划痕,安托瓦皱了皱眉头,提高了声音。
“别让他们搞出任何难以收拾的乱子”
“当然,先生......”
“自上而下的改革才能真正实现纽埃尔公国的繁荣...乡巴佬们是永远不会明白这份沉重的爱意的...还有...告诉弗洛朗......”
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忽然响起,远处一名抓着火绳枪的民兵面容扭曲,哽咽地轻哼了一声后骤然翻倒掉落在地,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安托瓦一把抓住面前准备滔滔不绝的亨利,提着他的肩膀,强硬地拽了过来挡在身旁。
“怎么...了....先生...”
亨利扭过头疑惑地望向仓库的门口,却发现原先的两个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瘫倒在地,红色的血蛇沿着守卫的身躯,从颈部蜿蜒而下,绽放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他突然间感觉背后有些温热,颤抖着手向后背摸去,沾染了鲜血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锋利的铁片,紊乱的气息一下突然再也接不上,跪倒在地。
“刺客!警戒!敲响警钟!”
一名士兵背起滑膛枪匆忙地越过铁门向外赶去,片刻后却没了动静。
周围的民兵见状纷纷抬起长枪,抽出铁剑,紧张地扫视着四周,仓库外的走廊上传来支援的护卫杂乱焦急的脚步声。
“你没有你想象中呢么聪明,不是吗!你个刽子手!”
急忙俯身侧躺在木箱后的安托瓦大声地叫嚣着,从腰间翻出手火铳,双眼死死地盯着仓库高处的通风口。
带着兜帽的灰色身影在却在侧面的闸门后一闪而过,惨叫声隔着仓库的石墙不断地传来。
“他在那里!护卫!”
伴随着几声枪响,烟雾开始在仓库内升起,弥漫,淹没了大半片区域。
四处追赶的民兵顿时失去了方向,乱作一团。
“我看到你了!”
大叫着,安托瓦对着角落随意地开了一枪,拖过身旁民兵的尸体,换过外套,扔下手铳,背上步枪在烟雾中往仓库中的高台爬去。
破空声再一次响起,仓库中的民兵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不过烟尘似乎马上就要散去。
安托瓦的手心不断出着汗,强稳着双手瞪大眼球在白雾中瞄准着台下随意堆放的酒箱。
烟雾渐渐逸散,仓库内的一切开始变得隐约可见,民兵痛苦的呻吟声中,安托瓦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却始终没能看见他期待的身影。
“代我向爱德华子爵问好...”
幽静而透亮的声音从安托瓦的身后传来,仿佛教堂中传教士的低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安托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似乎都在向他的大脑涌去。
“安托瓦先生...”
感受到脖子后紧贴着的手,他僵硬地试图转过头去,金属的摩擦声响起,刻着花纹的利刃从腕下弹出,冰冷的袖剑抢先一步刺破了他的咽喉。
侧翻倒在高台上,望着带着兜帽,在自己身上翻找着的身影,安托瓦瞪圆了双眼,想说些什么,但再也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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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兜帽的人影顺着通风口爬出了地下仓库,在翻过一扇闸门后顺利地回到了地面。
抓着信封的埃蒂斯.德拉塞尔摘下灰色的兜帽,露出一头有些显眼的红发,带着半掌手套的手轻轻地拂过封口处的蜡印后将其收入怀中。
弗尔贫民窟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喧闹,充斥着兜售杂物的小贩,酗酒的流浪汉,无家可归的农民和走投无路的工人。
确认了一下胸前的项链完好无损,埃蒂斯从街角的阴影中走出,慢下脚步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