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幕后

作者:十三月邂逅 更新时间:2025/6/29 0:48:56 字数:13976

第六章:幕后

A little before,Two Girls

我从他的公寓房间走了出来,锁好了门。

钥匙是我从他的口袋里找到的。因为很有必要,所以我就借用来了。这绝不是在做什么亏心事,只是时势所迫。

我叹了一口气,背靠着走廊的墙坐倒在地。这一段时间,发生在我周围的事太多了,这几乎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周身的空气被逐渐抽空,而我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但要知道,我本来可是病人啊!我不由得对这个世界的神明进行咒骂。

如果是她——那须田吟的话,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得十分完美吧。她能很快想出万全的解决方案,并凭借自己的行动力立刻执行。她有着华丽的口才,也有着能吸引他人的优雅气质。她就是这样一种存在——而我则什么都做不到。

我只是个被抛弃的人偶。

她究竟是为何要弃这幅身躯而离去的呢?完美的她,本应没有任何不满的她,又是为何从这里逃避了一切呢?

我不懂。但事实就是,如今的我只是个仅和他人对视就会感到身体不适的社交障碍与心理疾病双重患者。我努力过,但无所用处。我多想这只是我所臆想出的,可每日苏醒时,现实总会告诉我这不是虚幻。到最后只能寄托于文字,靠着自我压榨和自嘲来让自己稍稍好过些。

他请求我,让我照顾好那个来路不明的女生,哪怕他什么底细都没有告诉我。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没来得及确认。明明当初是那般不愿让我得知她的存在,那般对我,现在遇到紧急事况时却没心没肺地来拜托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一定是在生气,我知道自己很烦躁。但我最后却还是装成一副无奈的样子答应了他的请求。也许这才是令我烦躁的根源。

——就连现在你都不愿摘下假面吗?

心中的那个她如此说道。

我本以为自己展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最真实的自己了,和他在一起的话就能不那么顾忌,也无需再伪装自己了。我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弱点,而不用担心受到指责。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过于了解自己的我不同,他对于他自己是完全无知的,这是另一个极端。或许就是这样我才能够对他稍稍敞开心扉,他才能成为近一年来我唯一能够正常交流的对象。

可现在我发现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就连当时听到他公寓内的动静,不由自主地去敲响他的房门时也是。本来只需要正常沟通,问问能帮上什么忙就好,我却故作一副成熟模样。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理由为何。在不知不觉间,我似乎有意无意又开始掩藏自己的内心,只为让自己在他面前看上去没那么悲哀,也不知是为了谁。明明也可以一脸厌烦地回绝的,他来找我咨询的时候也好,方才请求我的时候也好,我本可以不牵扯进这些麻烦事的,而我知道他能够理解。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手机亮了,在口袋里振动。我平常喜欢将手机调至静音,因为我不是很喜欢被其打扰。我将其从口袋里掏出,一看来电显示,是母亲。我整理整理心情,调整了下自己的嗓音,接起了电话。所幸电话里说的大都不是我的事,我也无需再去奋力即时编纂一些谎言。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让我感觉好到哪里去,因为电话里尽是一些不好的消息——至少对于父母来说是这样。

这几天父母经常给我打电话。最开始听他们莫名其妙在电话里对我的突然的细致关心,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谎言暴露了。父母不知道我心理的问题,我一直瞒着他们。但事情其实不是这样,问题并不出在我身上,而是我那个几乎早就断了联系的哥哥。

我几乎已经记不清他的事了,从初中以来我和哥哥基本就没有好好交流过。我上的一直是寄宿制女校,和他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童年时一同玩耍的画面我也已经难以忆起了。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他的性格——不知道以前的“她”是怎么想的。总之现在的我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瓜葛了。但他毕竟是“她”的哥哥。

不久前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哥哥不见了。他住的地方找不到人,大学也没有去。问他的朋友也都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是做得出离家出走这种事的人。世间的伦理道德似乎对那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束缚力。尽管这和我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哥哥。也许父母害怕我也出事,所以才突然也关心起我来。讽刺的是,我则要为他们的关心感到愧疚。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让父母太操心,所以我也表现出一副坚强模样,尽自己的可能去寻找了一些线索。不过网络上就仿佛根本不存在有这一消息般,我什么都找不到。

安慰了母亲,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一挂掉电话我就泄力了,整个人瘫在了墙根。突然很想哭,虽然没有什么值得我痛彻心扉的事情。我摘下眼镜,用手臂盖住了眼睛,但我又发现我其实哭不出来,只能擦一擦心灵的眼泪而又无力垂地。我抱住双膝,在楼道上胡乱思索起来。所幸这间破旧公寓楼除了我和他以外就真的没有别人居住了,我也便无需担心被谁看见。

真讨厌啊,这样的自己。可我逃不掉,像是被绷带所束缚住的木乃伊,而我也深知自己没有抛下一切离开这世间的勇气。

回想起了和他第一次相遇时的事情。我本没有想到在深夜出门会遇到陌生人的。因为不想撞见便利店的其他人,我便基本只挑只有自助售货柜服务的深夜出门采购。当时随意从衣橱里拿了几件衣服——都是我用于伪装自己时买的——没化妆也没整理头发,就这么出门了。结果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了他,他拎着便利店袋子,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顿时感觉胃部开始翻搅,便赶忙逃回了屋子,锁上了门。

那之后,我经常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也许是他不知道这栋楼的隔音不佳。声音不是很大,要仔细辨认才能辨清。他还带来了自己的朋友——那时我居然一时冲动还去打了招呼。他们在公寓内所说的,只要是酒后大声言谈的内容,我大都听见了,因为深夜正是我的黄金时间。我基本都在这个时段进行“自我反思与提炼”,边落笔也就边当成听广播一般听他们的谈话。渐渐地,我从断片的谈话内容中发现了他这个人的奇异,或是说有趣之处。令我讶异的是,我居然觉得自己也许能够面对他而不起生理反应。而我也确实去尝试了,也不知是谁给的勇气。但事实证明,和他说上话是我最近一年所做的最有价值的决定。和他的交流,确实让我的生活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按照他的说法,我也算是逐步有所改变了。

本来这段关系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就好……

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有多余的精力不如干些有意义的事,而不只是在空想和自我哀怨。不过这劝诫有多少效果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答应别人的事再怎么说我都得完成。在这段时间里,我得负起责任照顾他的妹妹。

……

没有问出口的隐情。

我整理好心情,站起身,又用手背抹了抹脸,戴上眼镜。不知那个女孩醒了没,但根据她先前那劳累的样子猜测应是还在睡。我在楼道撞见她纯属偶然,平常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在楼道上“赏雨”的。若放在不久以前,突然和陌生人撞了个照面,我绝对会胃痛到难以自堪,就更别说是自告奋勇去照顾人家了。我几乎能看见自己面露难色的情形。但不知是和他长期来的交流导致症状有所缓解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面对那个女孩时我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又或者说我似乎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我难以定义的情感,我对这一点也感到有些奇怪。现在想来,我居然会是那种随意让陌生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并提供给她浴室和换洗衣物的人吗?就连他我都没有放进来过。这简直奇妙。又或者说,如果是他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他进来的。

奇怪归奇怪,倒也算不上什么非得解决的未解之谜。

走进公寓房间,轻声去卧室查看她的情况,她果然还在睡。她身上穿着我的睡衣,裹在被子里安稳沉眠,看上去毫无防备。她没有露出不安的神情,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她对于在睡梦中接近自己的人会有很大反应,所以我在确认了她的情况后就又轻声掩门离去了。

躺在沙发上,我突然想到或许自己也趁这个时候睡上一觉比较好。毕竟现在的我的作息和普通人是完全颠倒的。不趁现在睡上一觉的话,说不定明早会很辛苦。但我发现长期养成的习惯果然还是很难改变,而脑内总驱逐不出去的念头也妨碍着我。我辗转反侧,半梦半醒,直到窗帘外隐约有了一丝微光才得以浑浑噩噩陷入沉睡。

我是被她的声响吵醒的。

因为睡的是沙发,加上睡眠质量本就不是很好,所以仅是些微响动就把我吵醒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索着从桌上拿起眼镜,但我发现她并没有站在卧室和客厅的连廊上。我本以为那是她推门而出的声音。莫非是去卫生间了吗?我又不由得想起了昨夜让她去洗热水澡时候的事情。那时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带回到自己的房间。若不是我劝她不要影响病人,想必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跟着我回来。我和她毕竟算是互相不认识,真要互相交流倒也确实有些尴尬。但即便如此,也不知是出于道德义务还是什么缘由,我还是将她带回来了。而她真的是一副全然怕生的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神也有些迷离。她没有看我,手则在身前无意识地做着一些小动作。我又重复了一次,她才最终支吾着回应,语调也有些颤抖。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让她睡我的床也费了我很大的功夫,她表露出了明显的狐疑,对我莫名的好意感到不解。她几乎要缩到角落一团了,也不愿和我多交流。最后也是在重复中她才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是真的累了吧,一躺到床上,原本不安的她也很快就入睡了。我那时不禁感慨这个女孩竟然是如此不擅长和他人相处,而且有如此强的戒心。不过说实话我也好不到哪去。要这样的两个人相处,我不由得对他的异想天开感到无奈。

而无奈之后是沉默,我依旧在为该如何面对她而烦恼。尤其是在偶然窥见了她的秘密之后。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我也不觉得自己能让她信任。对她而言,我肯定只是个令人感到麻烦且莫名其妙的存在。可是,我就是莫名放不下她。明明她与我毫无瓜葛,还真是奇怪。

我整理了下有些被压乱的衣服,悄悄起身去查看了一下情况。我发现卫生间的门开着,但里面没有人。那声响就只能是从卧室里传来的了。这时我又突然有了一种没来由的担心。如果是能吵醒我的声音的话,那这声响肯定不算小。该不会是她出什么事了吧?我的脑海中涌现出了不安的念头。是梦游吗?会不会是她起身时摔倒了?又或是额头磕到柜子的尖角了?是有谁从窗户侵入了房间,将她束缚而她在奋力抵抗?她还有意识吗?她是想要求救吗?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该不会是我的过失导致了她遇到新的不幸了吧?一开始想象我就停不下来了,越来越多可能性于我脑中浮现。这些可能性乍一看上去万分荒诞,但我却怎么都难以舍去。我总是会将情形往坏的方向延伸,而脑海中一有她受伤的画面出现,我就感到一阵反胃。那感觉就像是双无形的手正在冰凉无比地抚摸自己的内脏。就仿佛是自己被伤害了一般不适。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臆想的加深,这感觉还越发加重。到最后这几乎变成了恐惧。

我被这忐忑不安的心情驱使着向卧室走去。

我尚且用残存的理性先敲了敲门,想要确认里面的情况。

但里面没有回应。非但如此,一度沉寂的房间内似乎还传来了更多奇怪杂乱的声响。如同受惊的马蹄声,又或者像是在挣扎一般。未知的房间内,所有可能性叠加在一起,成了猫的黑箱。我一时感受到极端的没来由的冲动,顿生不安,几乎是被强迫着地大喊着“没事吧”就慌忙推门冲进了房间。然后我就和一脸慌张的她四目相对了。

“啊——”

她尴尬地将脸低下。

她手上拿着几只笔,脚下是我散落一地的书写工具,而原本用于存放它们的笔筒也滚落在墙角。

“对……对不起……”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

我怔然看着眼前的情形,试图分析但却难以下手。最后大脑也只是聚焦在了唯一的一个关键点上:她没事。我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她的安危如此担心。但这确实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人生的某个重负被卸下了一般。闭上眼,松了一口气,我整个人就此坐倒在了地上。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极有压迫感的莫名的恐惧消失了。我终于得以大口喘气,开始找回自己。

“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书桌,却不小心——真的很抱歉……很抱歉……”她的声音满是忧虑。很纤细,听上去也很无力,仿佛马上要哭出来。她的眼神迷离,四处飘忽。

她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这让理性逐渐恢复的我大概知道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她不小心碰倒了我的笔筒。仅仅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却几乎让我陷入狂乱。而面前的她也是。当我试着向她伸出手去时,她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般,不由自主地往侧边逃开了。她在害怕。就和我带她回到自己公寓,想要让她在我的床上休息时一样害怕,畏惧着。她在怕什么呢?

我想起了几个小时前所见的情形。一定就是因为看到那种场景,才会让我这么意乱。

与此同时,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可怜。这种悲哀感一瞬间超越了我内心中所有的犹疑,让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应有的属性”。若是要打个比方,此刻,比起卑微的夏凪,我被赋予了级别优先度更高的角色。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尽管有些麻木,我依旧用手撑地,站起身,随后向她走去。她显得很动摇,又向后退了半步,似要逃离什么,并几乎要将头扭过去。但我在她完全逃脱前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在颤抖,很是冰凉,近失血色——尽管我几乎分辨不出。

厚重的窗帘,与地的接缝间隙中隐约透出光芒。

我把她搂到怀中,抱住了她。我轻抚她的后脑,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猫。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手悬在空中。

“没事的。”

我打心底里为她无事感到安心。我大概也知道她为何会对仅打翻了笔筒这种事表露出如此的惊慌。假设她原先所处的环境让她连这种小事都感到极其不安的话——

“对不起,我其实偶然看到了你身上的伤。没有说出口,对不起。”

抱住她的手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才发现她的体格比我想象中要纤细。

是的,让我烦恼的不只是该如何照顾她,更是该如何去面对她。昨夜我在她洗浴的时候偶然透过镜子看见了她布满伤痕的后背。那简直触目惊心。我当场就匆忙逃离了,也没有勇气和她直接确认。那时我又想起几日前他房内深夜的冲突,和他那关于“表妹”模凌两可的说法。凌晨去他房内时,我本想和他确认一下情况的,但他的那副样子让我怎么都问不出口。不过根据一些细节,我大概能猜出女孩背后的隐情。

可我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最终也只能依靠这般不妥的举动试图让她稍微好受些。

“没事的,不过是几支笔而已。没有人会因为这些小事伤害你的。让你感到不安了,对不起。”

我不停地安抚她。我本能感觉到她和我很相似,都是用纹样伪装脆弱的青花瓷。但她又与我不同。我是因内因而产生畸变的毛绒玩具,而她却是吊满了提线的机关人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和她相比,我自身的烦恼倒都显得无关紧要了。至少我还无需面对世间席卷而来的巨大恶意。她渐渐泄了力,我也配合着她跪坐了下来。她没有放声大哭,但连续不断的抽噎很让人心疼。

明明太阳已经升起,但室内却想象中没那么明亮。我还不敢松开她,她就是显得这般脆弱,仿佛一放手就会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坐在床边的她逞强地笑笑,“真奇怪啊,明明是在几乎不认识的人面前。这也太失礼了……也许,是真的也因为淋了雨而有些失常了吧。”

可能是因为已经在我面前展现出了软弱的一面吧,她倒稍稍对与我交流不再那么抗拒了。不过,刚和刚哭完的她进行对话,也确实有些尴尬。但至少我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我不是她的敌人。我想,这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没什么的,这点小事。我倒觉得哭出来好。能哭出来,就说明至少心里还剩下了些什么……”

这是一种天经地义的发泄,不该被责怪,也不该被贴上怯懦的标签。相反,当一个人面对伤感或是绝望而真正再也流不出眼泪时,那才是他,她作为一个人的崩坏。若是有人能直面惨痛的真相而不落泪或感到不安,要不说明这点挫折对于他根本无关紧要,要不就说明他果真不再怀抱有任何廉价的希望了。

“……”

“你在他面前哭过吗?”我没来由地问道。

她垂下眼。

“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女孩点点头。

“这样啊,那看来我误会你们的关系了。”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肯定是被他威胁而诱拐来的女孩子。你既年轻又可爱,看着就像是他的菜。”

“诶?”

“开玩笑的。”

最开始我是有这么想过,但我很早就打消了这个怀疑。他这几日的举动让我觉得他们之间是更为复杂的关系,现在从女孩身上得知事实后我有些懂了。我又为自己当时面对他时的冲动感到后悔。知道真相后换位思考,换做是我也一定是很难开口的吧。我又真的能三言两语说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看来,他似乎是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哥哥’呢。”

宫水嵁。

我在心中浮现出他的面庞。

相貌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惹人瞩目的特征。放在大街上,绝对是不会引人注意的路人级别的角色。然而,他的内心却和常人有着天壤之别。他常常自嘲空洞,但事实究竟又如何呢?我足够了解他了吗?放在两周前我可能会给予肯定的答复,但现在我不敢确定了。

“……是这样吗?”身旁的她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吧……”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下去了。我注视着这样的女孩。

会不会就像我会戴上一副假面一般,他其实也一直在我面前伪装自己呢?他的自嘲和包容都只是为了让我卸下心防的陷阱。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吗?假如他是个天生的天才演员,没有漏出任何马脚呢?但不论如何,我们似乎也只是会互相诉苦的对象,彼此在做的也只是互舔伤口。我知道他的过去,他也知道我的苦衷,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尽管我自负地宣称这是朋友,但除此之外似乎真的再没别的什么了。这样的我,是不是注定只能看得到他的一面呢?我真的有资格谈论他吗?

他奋不顾身的身影。明明浑身是血,却默然恍若无事的身影。

什么属性是他最本质的要素?

为何他就单单对面前的少女如此差别对待?这些天,他为她做了许多。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不,似乎还不是这样。一切似乎都应是更之前开始的。为何他会如此执着于那个人?想必那才是一切的缘由。他的表现实在是太露骨且明显了,可他自己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是演技吗?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懂。完全搞不懂。搞不懂,所以有些烦躁。

说着,我便向后仰倒躺了下去。床果然比沙发舒服。床微微弹动。

我侧身,看向了自己的书桌。那个笔筒现在正端正地矗立在桌上,正好好履行着自己的使命。而笔筒旁是一个小本子,这本子不属于我,而似乎是她的日记本。她借用我的书桌,似乎就是为了在本子上记录些什么。

“呐——”

“嗯?”

我不是很会找话题,但我总想更了解面前的女生一些。我也不知道缘由。似乎从一开始我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了。这感觉和其他感情杂糅在一起,让我体会到了一种复杂难以言说的躁动。我一直在观察她,似乎她身上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特质吸引了我。那应该是很明显的什么,但我却一时分辨不出来。而且与此同时我突然又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把自己内心所想都告诉给面前的她。这又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面前的女孩倒像是一面深不可测的魔镜了,可她看上去却又是那么脆弱易碎。

“日记,一直在写吗?”

“我——” 她却不知为何露出了稍显落寞的神情,眼角还尚且带有一丝抹不去的红。“不,也就是最近的事吧。嗯,最近才开始的。”

“这样啊。”我点点头:“其实,我曾经也写过日记,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和你正相反呢。”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从前的她,似乎很是热衷于记录生活中各种琐事。现在重新看看那些文字,倒也还能感受到她写下这些文字时的随性。或许她是真的喜欢这么做吧。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写出这样质朴的文字了。

“已经不写了?”

“嗯,已经不写了。”

日记是用来承载灵魂碎片的。我想,现在的我暂且还没有资格顶着她的名义去写下这种东西。这只会让我更加感受到自我嫌恶的感觉吧。

“其实我——”

“话说,你喜欢文字吗?”我将话题一转,转而问起她对于文字这一载体的想法了。

“我——”她被打断后,又犹豫了,“硬要说的话,也许……是讨厌吧……”说这话时,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这种东西,只能给人虚假的安慰吧……是不真实的,嗯……”

讨厌……吗?或许,我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她的想法。虚假的安慰——这一点,我深切地知道。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我倒是很喜欢文字哦。我喜欢文字这种载体。尽管看上去飘渺,没有什么画面感,但优秀的文字却依然能带给人以震撼。不仅如此,每段文字本身就是一个故事;哪怕只是残言断语,文字本身也已经具有思索后的凝练深邃了。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有在创作作品。很奇怪吧?明明刚刚才说写不了日记了。所以,或许我的说法是有些过于主观了吧。没有什么逻辑,对不起。”

我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了。

这确实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文学作品经久不衰一定是有其理由在的。文字讲述的是一个人的故事,是作者的映射。这就是我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文字来试图救赎自己。和别的创作不同,写下文字是一个人最私密的,最纯粹的释放。日记是一个人的记录,自省;游记是一个人的当下惊奇体验;散文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灵魂的共情;哪怕是看似无厘头的只为娱乐的小说创作,也都全部源于作者对于另一个世界的卑微的追求。这些文字全部出于作者的希望,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想法,所有词汇的构筑全都只能由自己完成。这是一种沉浸式的体验。也是一种对于自我的审视。这绝非易事,甚至大部分时间会陷入无能为力的狂乱。但既然在现实中已经如此凄惨,那倒也无所好顾忌。或许我就是想从这个不断自问的过程中来获得一种满足,一种能最终认知自己本质的希冀。

如果能借由文字展现出虚假的自己最纯粹的欲望与追求的话,那就好了啊。哪怕这些共情或许只是虚假的安慰。

讽刺的是,恰好就是抛下我而去的她,为我留下了数不清的书籍。

“这一年来,我因为不敢出门而将自己深锁在房门内。你可能想象不出来吧——明明现在的我这么多话。但实际上,事实是,我近一年来几乎不能和人好好交流,我会因过于恐惧而倒下。这样的我每天就只是躲在房内,依靠书写来让自己稍稍好受些。文字是我最后的防线了。也许是自卖自夸,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看看我写的故事。”

也许我只是想让她知道,这世界上不只有她在为无理的生活感到困惑。她并不孤独。

我翻出了一本杂志,上面有着我发表的第一篇作品。

小说的名字叫《残垣》,讲述的是一个再也达不到理想,只能活在过去影子中的少女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凋零逝去的故事。也许,这是一种理想的模样,尽管它并不符合这世间常理。不过,这也确实是一种虚假的安慰,是对于现实的逃避。但这一切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叫我夏凪吧。字就印在上面了。”

我指向标题旁的作者署名。

“原来字是这样写的啊,光听读音果然还是有些辨别不出来呢。”

“怎样,是个还算常见的名字吧?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有种朴素的美吧。”

“这是姓氏,还是名字?”

“嗯?”她却问了个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被问到的问题。

“这是笔名吧。”

“嗯——算是吧……”

“那,你——姐姐你希望我用这个名字称呼你吗?如果是我多想了,那我很抱歉……”她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仿佛还在犹豫,又或者在回忆着什么。

“……”

“其实,我从他那里听说过姐姐的事。他说你虽然奇怪,但还算是个温柔的好人。”

“原来他是这样看我的啊。”

“不过,似乎他也只称呼你为这个名字呢。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她偷瞄了我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回纸张上了。

“隐情啊……也许看完这篇小说,你就懂了吧。”我自嘲地笑笑。“对了,在你眼里,宫水嵁是个怎样的人?性格古怪,难以捉摸?还是在年轻女孩面前就一味献殷勤?我所见的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硬要说来,确实是很古怪吧。”女孩犹豫着。

“没事的,小声说他坏话的话,隔壁是听不见的。我也不会去打小报告。”

听到这,女孩笑笑。

“他不论何时总是会做出让我大吃一惊的举动,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还会十分笃定地说出一些明明没有任何逻辑,但却异常令人信服的话。就连他自己似乎都深信不疑。真的,太奇怪了。”说到这,女孩似乎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画面般,又无意识间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是这样啊。”

我大概知道宫水嵁在她心中是怎样一种存在了。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也许这也是只有他才做得到的事吧。好像他身边就全是一群问题女生呢。

“但对于我来说,他就只是个住在隔壁的能够听我倾诉苦衷的对象。就像心理医生那样吧。你会对他们说出自己一直以来隐瞒的事情——哪怕你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说不出口——但却不会以此再往前苛求什么。虽然也听说过不少人去向自己的心理医生表白,但我不是这种人。对于他来说,我只要是夏凪就好了。所以我让他这么称呼我。怎么样,是很无聊的理由吧。”

“现在呢?你还这么想吗?”

“我……嗯,是啊。毕竟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嘛。现在也是,我只是受他所托所以来照顾你了。所以,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哦?所有问题都甩到他身上就好了。”

“也对。”

在这之后,我们还聊了一些。不知是否是互相信任的证明,我告诉了她自己真正的名字——那须田吟;她也告诉了我她的全名。这是很平等的交易。于是我发现她也是和我相似的。

她没有将自己的全部过去都告诉我,我也觉得她不会也不必这么做。她的过去毕竟与我没有什么瓜葛,我所认识的,所知道的只是现在存在于此处的这个她而已。想必再过不久我们就会分离。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维持在这种程度就好。剩下的任务,不应该由我来承担。

因为实在有些困了,所以这段时间内我连连打着哈欠。她也十分体谅我——我发觉摆脱了疑虑的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在我睡前,我告诉她我将隔壁房间的钥匙放在了客厅餐桌上。那是宫水嵁房间的钥匙。我知道女孩很担心他,虽然我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理由。不过我感觉她是用得上的,因为她似乎也尚在为了什么而困惑着。不过我也不打算深究。我只是对她说了:如果你带着我冰箱冷藏室里的苹果去的话,他说不定会高兴的。

而在她离开前,她也又若有若无地加上了一句:

谢谢你。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她再次回来时,已经是那天的晚上了。她的氛围明显有些改变。我不知道是她从宫水嵁的公寓里发现了什么,又或是他们二人间的关系有所变化。但我没有多问。按照女孩和他之前的说法,他们应该不久后就会从这里离开了。他会不会回来我还不知道,至少女孩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吧。也许是他们要去从根源上解决女孩身上的问题,若是这样的话我很希望他们能够成功。但我内心其实又处于很复杂的一个状态。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的。

说实话,我睡了没多久就又醒了。也许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什么还困扰着我吧。我也很在意女孩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虽然我告诉了她我这段时间一直宅家不出,但我也没有把自己目前正在为之困扰的事由对她说明。事实上,就算是接电话我也都特意挑了她不在的场合或是地点接听。这么说来,果然是因为我表面上所做的伪装比自己所想的要更拙劣吧。就像我看出她在为什么烦恼一样,她也看出来了。

但就算如此,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但若说我最近最想知道的事情的话,果然还是哥哥——那须田槐的事情了吧。虽然我认为他的事怎样无所谓,但我还是有种想要知道事件真相的冲动。如果他真的不是离家出走的话——不对,就算是,也已经让我的父母如此担心了。

而线索最多的来源,果然还是网络吧。假设警方已经发了通告,那说不定就会有人给出回复。而我的父母不擅长这种事。我还真是笨。明明自己身上还有许多要操心的事。

不过,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奇怪的是,这几日我完全没有办法从网络上找到任何相关信息。不仅如此,就连我深夜去便利店看报刊时也是一样——根本没有这件事的相关消息出现。实际上,按照他和少女的说法,假设少女是被他强行带走的,那么S市在那短时间内就是发生了两起失踪案件。这本应是能让媒体大肆报道的事,但不知为何就像是消息被封锁了一样,什么踪迹都寻不到。不,实际上,我的父母就得到相关消息了。那难道说,是我们被隔绝在了消息圈外?

这又是为什么?这种事情又真的可能吗?

而在这时她对我说了这句话,是有什么深意吗?不,想来是没有的吧。她应该只是单纯希望我能够达成自己的所想。但,我却在心里有了一种没来由的想法:

或许,现在的话,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所以,我醒来后不久,就打开了电脑。我试着再次去搜索S市近日的相关新闻。我本没有抱太大希望。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我居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这显得我之前白费的努力像是在做梦一般。

我找到的是一个私人运营的新闻版面。姑且不论其是否侵犯了肖像权,但挂在版面首页的两张照片和相关配字让我万分确信这就是我要找的内容。第一张照片是少女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显得比现在更加稚嫩些,还穿着学校的制服,大抵是一段时间前拍的。第二张照片是那须田槐的照片。除此之外,点进相关内容后,我还得知了一些我先前根本就不知道的信息。比如说,少女其实被诊断患有某种心理疾病(但具体是何种并未提及);又比如说,从警方调查的结果来看,判断那须田槐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遇害。

得知这个信息的瞬间,我的脑海里自顾自地串起了各种线索。这倒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程。与其说是我的逻辑思维很好,不如说是有某种力量将所有相关的信息都摆放在了其应该处的位置上。因为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太多了。但单按概率来分析,同时发生多种事件的几率又有多少呢?而刚好的是,这几件事又确实有着共同点。而这共同点却又是那么明显——时间一致,地点一致。这几乎可以说是有着必然了吧。为何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事情呢?就好像是有种力量阻止了我往这个方向思考一般。一旦突破了这个束缚,一切都显得豁然开朗了。

但,我的心情又不由得低沉了下去。

这就意味着,有很大的可能,我不希望的人,做了我不希望做的事。

所以,当她,柊壹弥,回到房间后,我并未对她的异样过多作问。虽然我很想直接质问她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故作平常和她进行交流。她问我要了学校的校园卡,说是明日想要去参观校园。我也没多加犹豫就给她了。

“他,宫水嵁是不是有过恋人?”

背对着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过去式。当然,在我看来这是很自然的,前提是我知道他的过去。又或者这只是她的口误。总之我没太在意。

“嗯。”

“是这样啊。”

“那那位恋人的名字——不,不应该在这问出口吧……”她摇摇头。

“嗯?”

“还有。你知道他在一直写些什么吗?”她一转话题。

“啊,这么说来,好像有听他提起过。”

现在的我,一想起他的脸就难免胃里翻江倒海。这倒和之前是不同的一种感受。但我还是忍住没有将这些表现在表情上。

“他还有说过些什么吗?”

“呃,好像说这些是取材于梦境……?不过我是没有看过那些文章。”

“哦,是这样。梦境——啊……”她就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还有,找到你想要找到的消息了吗?”

“……嗯。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的。但壹弥你一祝福我,就突然成功了。”

“那就好。”

她转过来对我一笑。

“毕竟人不能只关心别人的事。对自己也该上点心啊。”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在此之后,她就没再开口了。我也没主动打开话题。而我也有预感,事情的终末马上就要来到了。不论结局是好是坏,我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毕竟我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果然,第二天傍晚,柊壹弥几乎是逃也似的跑进了我的房间。她大喘着气,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时,她身上那奇异的氛围倒比昨日更重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我本在思索究竟该拿宫水嵁怎么办才好,这让我几乎烦恼了一整天,但她的出现将我的思路强行转化到另一个方向了。对她的处理又一次成了我的优先级。

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萩理衣爱衣……用汉字该怎么写?”

那声音起伏不大,但听起来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像是即将坠落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但又不怀任何希望般。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办法违抗她。所以我随手找了一张纸,将那五个汉字写在了上面——这写法是他曾经告诉我的,递给她。她只瞥了一眼,就无奈地笑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她小声咒骂道。但她看上去却又是那么脆弱,全身颤抖着。明明是夏天。

这让我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还对那个女人这么关心呢?”她喃喃。

我是不知道为何少女会在这个时间点提到她的名字。但听到这个名字后内心某处有所触动却是不容置疑的。

“为什么呢?对啊,为什么呢?果然都是我自作自受而已。会变成这样。”

我也听不明白她在讲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也许这就是对我轻视生命的惩罚吧。太讽刺了。真是恶趣味。要吐了。真恶心。”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她却抬起已然被泪水盈满的双瞳,注视着我。那种无力感我还从未见过。我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于是,另一个高维度的我又被唤醒了。面对面前的这个女孩,我没有办法责怪。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还总是做出奇怪举动,我也没办法对她产生厌恶。我只能抱住她,让她倚靠在我的怀中。

她又哭了。但这次不同,她没有哭出声,反倒像是在挣扎。而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为何我会觉得她一直被某种奇异的氛围环绕了,而又是为什么这感觉会如此熟悉。因为这和我本是同质的。这对我来说太过理所当然了,所以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她和我一样在伪装,又或是天然具有一种两面性。

和我独处时的她,以及和他在一起时的她。这两个她倒像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其实我在偷听到他们深夜吵架,并亲眼又见证到女孩在我怀中哭泣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了。在他面前的女孩,似乎不知为何总会显得更加坚强一些。

“能帮我拖延下时间吗?”

“……”

“我想从那个人的身边逃走。我没有那个资格继续停留在这,也没有资格让他许下承诺。因为我是个怯懦的人。”

她哭着,说话断断续续。

“我和他定下了绝不该背叛的约定。不如说,那几乎是在我的任性下强迫他认可的。但是,现在我却想要从那份责任中逃脱。很奇怪对吧?简直像是是出尔反尔的讨厌角色。我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所谓的约定,是什么呢?”

“我……”她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埋在我胸口,说出了一切,“我们约好,要由他来替我这灰暗的人生划上句号。因为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拜托他了。但是……”

“原来是这样啊。”

我轻拍她的背,像是在抚摸一个洋娃娃。

“好吧。”我无奈地摇摇头叹气,“其实,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至少我应该仔细过问一下缘由再做判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总会做出这样欠缺思考的事情。我会觉得,不满足你的要求就不行。真是,也许是我也有哪里出了问题吧——不过我本来就有问题就是了。”

“不,这不是你的错……这……也是我的错……”

“嗯?”

“肯定是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希望。我已经明白了。所以我才必须离开。我不该属于这里。我的存在只会扰乱这里原有的秩序。太多的事物,联系已经被毫无道理地破坏了。他会成为这样也都是我的错。所以……”

“没事的。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

我松手,抓住她的肩膀,和她对视。她的眼睛通红,很是惹人怜爱。然后我轻轻一推,将她往门的方向推去。

“我会帮你拖延时间的。你就随你所想吧。”

她眨了眨眼,点点头。

这时,眼前突然闪过某个身影,但我并不认识,也无法确信。这或许只是种即视感。不过,我最终对准备离去的少女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哪怕连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也许是某个人🧍‍假借我口而说的:

“毕竟宫水嵁,是只为了萩理衣爱衣而存在的嘛!”

柊壹弥苦恼地笑笑,转身走了。

那张写有名字的纸条,则被留在了我的房间里。我将其捡起,仔细思索。随后,又像是想要纪念什么般,将少女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这是两个,与我截然不同的,改变了他的女生的名字。是站在我身前的,光鲜亮丽的女主角的名字。

反倒是有些寂寞了。

不过还是注意到了什么。再添加几笔后便是确信,奇妙的巧合。神明似乎确实喜欢开玩笑。但这对于我来说一定是无关紧要的线索,我也不想深入思考其中的意义。

然后我的身体就自顾自行动了起来。也许,我早就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了吧。也许我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吧。我将纸条塞进了衣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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